一百(1 / 2)

若問這世間最清淨的地方是哪兒呢?

不是人間,不是天界,亦不是離恨天上。這世間最為清淨之地,其實應當是川弦天尊所居住的幽蘭殿。這幽蘭殿不在天界,而是在三千結界之中,但從不被人知曉。所有人隻當川弦每每回的是自己在天界的寢宮,殊不知他那寢宮之中卻有一處通往三千結界的入口。

此時的幽蘭殿,落花飛揚,時光靜雅。白玉砌的寢宮外,白衣勝雪青絲如瀑的公子正溫柔地懷抱一同樣著白衣的少女。

他目光如水,凝著懷中之人,輕喚道:“小靈若,你這一睡,可睡了兩千年了。我都將那人間一世的記憶全部想起來了,你為何還不醒呢?莫不是在與我賭氣呢。你向來乖巧心善,怎會忍心如此傷我呢。小靈若,你可是太累了?空意說過隻需千年你便會醒的,怎地還要這般貪睡呢。”

說著,他伸手輕撫懷中人的發,笑意有些無奈,複又輕喃道:“小靈若真真是沒心沒肺的壞孩子啊,當初待我那般好,為我失了雙眼、化作遊魂。等得我憶起你是我心中之人,也成了我入骨的執念後又如此無牽無掛的離我而去,你說你這孩子,分明才兩千歲,才與我相識不過十多年的時間。為何就能這般令人牽腸掛肚,叫人心裏放不下呢。”他輕歎,撚了她發間的落花,“我在說什麼呢……每日都這麼叨擾你,又不知所言。你還不醒,可是煩我這麼鬧你呢。”他將她抱起來,貼著她的臉頰,“可是這兒著實太清靜了,我記得以前我生氣或是因忘了過去,不與你說話的時候你就在一旁暗自焦急。”他想著便輕笑起來,“那時的小靈若真可愛啊,有著菩提的心善與慈悲,又帶著自己的性情。而且那時的小靈若,是隻屬於我的小靈若呢。”他頓了頓,又轉為苦澀,“不,在人間的時候,小靈若也令我很傷心呢。我心中除了你便裝不下其他,可你卻一心為眾生,我於你而言,也不過芸芸眾生中的一顆微塵罷了……你可知我當時的心情呢?你知道,你知道的……”他有些慌亂地吻了吻靈若的發,“我不該說這些,你莫惱,我並非埋怨,隻是想你知道,我於你的執念,並不比你少……”

而回應他的,終究食指這一片淡色落花罷了。

“小靈若……”他眸中溢滿哀痛,連撫摸她發間的手都輕輕顫抖起來,“你莫要再睡了,你若要罰我,等你醒了想如何都可以,隻要你別再這麼睡下去了……”他輕歎,“早知如此,倒不若讓我的魂魄與你一同散了的好。”

此時日落月生,他仍似毫無知覺一般地摟著懷中的人。許久又伸手,在掌心幻化出一把木梳來,給她溫柔地梳著發。

“這把木梳,是當初我為你梳發的。你以為那次你將它丟入烈火中焚燼了是不是?”他緩緩梳著,輕柔又細心,仿若怕弄疼了她一般小心翼翼。

“小靈若,其實我早該想到的。在你將這木梳仍進烈火中的時候就該猜到,我心中那人是你。”他笑笑,唇角盡是苦澀,“這木梳在你扔進火中的時候一直被我收在懷裏,隻刻紋燒壞了些。我答應過,要為你梳一輩子發的,你快些醒來,小靈若,你快些醒來,看看你喜不喜歡。”

終於,有一個聲音回應了他。

“她還沒醒嗎?”

川弦微微一怔,卻仍是看著懷中的人,滿身滿心都是溫柔。

他淡淡開口:“你來做什麼。”

一襲紫衣襯得那人甚為妖冶好看,而他臉上的笑意卻十分淒慘悲涼。他緩緩走來,卻停留在一棵樹下,倚著那樹凝著川弦懷中之人。

“當年你為救她自願折去一半修為,陪她受了七日烈火焚燒之苦,你可知……”

“我知道!”他打斷南宮禦天,“你不必多說,她會醒來的。”他看著懷中人,“她會醒來的,不過是她怨我了,貪睡了而已。”

南宮禦天澀然一笑:“嗯,靈若向來貪睡的。”

他說著,走上前去蹲在靈若身邊。而川弦立即警惕地盯著他。

南宮輕歎:“你不必如此看我,我既然將她交給你了,就不會在這種時候搶她回來。”

川弦聽罷,也不多加阻攔,隻任由他看著她。

南宮輕蹙起眉來:“空意說,她隻需睡千年便會醒來,為何過了兩千年了,她還未醒呢?”他看了看川弦,“我聽空界說,菩提子若是死去了,便沒有再複生的可能……川弦,你不怕嗎,也許你救回來的,不過是凝聚成她模樣的軀殼罷了。空意之所以讓你那麼做,也不過是為了讓你靜心休養然後死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