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藍揚揚眉,問:“怎麼?慶功宴你不是推掉了,皇帝怎麼還想見我?”
陳折戟答道:“不是皇上,是皇後,她想見的是鬱秀坊的主人。”
鬱藍現在整個人都懨懨的,對宮闈中的鬥爭提不起興趣,也不想見那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便問:“不能不去?”
陳折戟搖頭:“不能不去,不過你是稱病不去慶功宴,倒是可以拖一段時間。”
鬱藍心想早去晚去有什麼區別,她終於不想再聽他說話,轉過身背對著他拆開發髻,任烏黑長發如瀑墜下,冷冰冰道:“我很累了。你去睡吧。”
陳折戟頓住了想去撫摸她長發的手,聲音裏帶著不解:“嗯?”
鬱藍看都沒看他,隻道:“回你的枕水居去,今晚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沒有等到第二天,當天晚上,被趕回枕水居睡冷床的陳折戟悄悄回到輕歌坊,想趁媳婦睡著去一親芳澤,沒想到打開屋門卻發現屋子裏竟然一個人也沒有。他皺著眉去摸被子,發現完全是冷得,顯然人已經離開很久。
他站在那裏許久,忽然抬手猛地掀了床鋪,將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掃下去,一屋子的東西都被砸得稀爛。臉上陰沉的神色讓人膽戰心驚,聞聲而來的丫鬟湯圓恐懼地看著發狂的將軍,囁嚅地問:“將、將軍……”
陳折戟冷冷問道:“夫人去哪兒了?”
湯圓這才發現鬱藍不在,她茫然地答道:“奴婢不知道。”
陳折戟又問:“你知不知道她為什麼走?”
湯圓被陳將軍這懾人的氣勢嚇得簡直瑟瑟發抖,腦子亂成一鍋粥,情急之下居然想到了理由:“夫人……夫人問將軍是不是要添小妾……還、還有,她出去好像遇到了一個認識的人……”
陳折戟眼裏的神情如同猛獸,隨時可能擇人而噬,他猛地握碎了手裏的紫砂壺,道:“是不是叫阿八?是不是!”
湯圓撲通一聲跪下,嚇得涕泗橫流,哭著求饒:“奴婢不知……將軍饒命!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啊!”
陳折戟臉上神色太過可怖,他低低喊了一聲“暗衛何在”,立刻兩個黑衣人從窗戶外一躍而入,跪在地上悶聲道:“屬下辦事不力,請王爺責罰!”
之前的兩個暗衛被烏蘭圖雅雇的人殺死了,換了這兩個武功更高強的居然還是守不住一個夫人!陳折戟暴怒之下一腳踹向其中一個,那人被踹翻在地,喉頭一甜吐出一口汙血。陳折戟居高臨下地道:“夫人出去時你們在哪兒?”
跪在地上那個戰戰兢兢答道:“夫人說要去如、如廁,不許屬下跟著。”如果是以前他們一定會提高警惕,但如今將軍與夫人久別重逢如蜜裏調油,他們怎麼會猜到夫人還會想著跑。誰會把自家女主人當犯人看著?
陳折戟強壓下心頭怒火,用森冷到仿佛來自地獄的聲音道:“給你們一次機會,,三日之內把夫人給我帶回來,則免你們一死。否則……”否則如何,不言而喻。
兩人連忙磕頭謝恩。
城外十裏,正是鶯飛草長的時候,春日上午的陽光帶著溫暖的色澤,明晃晃卻並不紮眼,不似夏日那般雀躍,反倒滿滿的富貴溫柔。
鬱藍一身男裝,青色的書生裝,顯得腰肢纖細美好,黑色長發用水紅發帶高高紮起來成馬尾,並不多加掩飾的模樣,看起來完全是個雌雄莫辯的美公子。她牽著一匹棗紅馬匹,站在山坡上,遠遠望著延都。她喃喃道:“我不想再回來。”
難道這天下男人都是一樣的?程明也是這樣,陳折戟也是這樣,背叛、欺瞞,還口口聲聲說著愛她。她陷入陳折戟編織的蜜糖陷阱中,竟然忘記了自己的初衷。她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愚蠢至極的女人。
阿八站在她身邊,麵上有些隱憂:“這樣離開沒有關係?”她能感覺到小姐身上孤注一擲的氣勢,但想起那位鬼麵將軍,卻覺得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
鬱藍閉了閉眼,睜開眼望向天邊的目光冷得如同一枝冰雕的利箭,她道:“我平生最恨身不由己,前些日子卻將自己陷入那般境地。從今日起,鬱藍不再做任何人的附庸。若違此誓,粉身碎骨。”
她要回霜凜城去,拿回自己的東西,把陳折戟安插在自己人中的釘子一根一根拔掉。命運給的教訓已經足夠多了,她總要拿出點誠意。兩人上路,選擇了另一條路,繞到霜凜城附近的金湯鎮去,一切到那裏再從長計議。
雖然頗有點逃亡的意思,但第一次自由縱馬行走江湖,鬱藍心裏是很興奮的。她把趕路變成了樂趣,對於不時遇到的盤查,她一一用高超的演技騙過。走到第三天下午,兩人都已經換了好幾身衣服,現在臉上都髒髒的塗著泥汙,衣衫襤褸,對外稱自己是無家可歸的流民,兄弟倆沒出去隻好討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