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來看看……是否有人願為了救你獻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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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失禮從夢中驚醒,下意識警戒周圍。昏暗中他看到四周粗糙的石壁,狹小的室內隻有身下簡陋的木床。
他輕舒一口氣。不久之前還在殘酷的戰場上,如今被關在這裏,竟是久違的能睡得安穩。
舉起右手,借著鐵柵欄外過道裏微弱的燈光,看到手背上那片模糊醜陋的疤痕。至今仍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經是一介普通人了。
半個月前,身陷東線戰場與惡鬼交戰的大賢者得到消息,魔族之王脫離了西部王國韋斯特以西的領地,往大陸中央的初始山脈去了。盡管戰事仍在膠著狀態,大賢者仍是把身為第七代勇者的他從前線抽離,前往阻擊那據說無敵的魔王。
“沒問題嗎?”年輕的勇者當時表達了對東線戰事的擔憂。
隻大他七歲的大賢者輕輕搖曳著微卷的褐色長發,說:“有我呢。”
她看著他,忽然露出惡作劇般的壞笑:“就當給你放個假。”
放假,多麼美好的字眼。他當時就感動得熱淚盈眶。
“多久沒讓你休息過了?”
“嗬嗬,從來沒有過。”
大賢者忽然正色道:“作為代價,把魔族之王的首級帶回來。”
馬失禮點點頭便出發了。臨走時,大賢者對他笑了笑,倦容一覽無遺。他知道,其實整個東部戰線,幾乎全是靠這個又像老師又像姐姐的大賢者在撐著。
勇者沒有休假,賢者又何曾有過?
所以他不敢停歇,仗著勇者身懷女神的加護,日夜兼程,竟真的硬是從東線橫跨整個南部王國索斯,在初始山堵到了魔族之王卡特?克拉瑪。
那一天,綿延數千裏的初始山脈硬生生被打塌了一半。最後一擊爆發出的能量從山中激射出去,就連世界盡頭的海島上都能看到那氣貫長虹的一擊。
他輸了。
身為人族的第七代勇者,被女神的加護選中的希望之光,敗給了那個看上去隻比人類女性多一對角的魔王,卡特?克拉瑪。
敗給魔族的人會被奪走最珍貴的東西。當他在山中醒來時,手背上已經不見了那象征女神加護的勇者刻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肉模糊的疤痕。
對此他感到不可思議,女神的加護無比高潔,按理魔王遠不該具備將其剝奪的能力。而且兩百年餘來,前幾代勇者也不是沒被魔王擊敗過,從沒聽說被魔王奪走加護這種事。
一束微光從高處的鐵窗照進這間地牢,打斷了他的思考。
天就要亮了。
一片寂靜之中,他隱約聽到一串腳步聲。腳步聲由遠及近,鬼鬼祟祟。從動靜上判斷,此人身材嬌小輕盈,雖然略有遮掩,卻又沒有刻意抹除腳步,顯然並不精於此道。他有些驚訝自己竟還能如此精準的聽出這些。
腳步在每一間牢房前停頓,仿佛在打量關在其中的人。不過馬失禮知道除了自己這間,其餘的目前都空著。所以腳步很快踱到了這間牢房前。
腳步戛然而止。
他抬眼望去,隻聽到腳步聲,卻沒見到人。
“來了?”他開口道。
一個人影從半空中顯形,是一個一身白裙的小姑娘,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年紀。小臉娟秀文靜,眉眼溫柔,顧盼生風。她手握一支翠綠的長杖,笑盈盈地望著他。
“好久不見,馬師兄。”
馬失禮從床上跳下來。
“心情不錯啊?”他左右環顧著自己的處境,調侃道。
小姑娘心思聰慧,自是明白馬失禮的意思,苦笑道:“我又能怎麼樣呢?”
他終是咧開嘴笑了:“學業如何,嘉兒?”
“就那樣。”
“五席就來了你一個?”
“你知道他們不會來的。”
過道盡頭傳來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伴隨著鎧甲摩擦聲,兩人一齊望著那個方向。
“既然他們不來,那就走吧!”馬失禮說。
兩個身著重甲的騎士出現在過道盡頭,看到過道裏有人,登時拔出了劍。待到靠近一些,才借著躍動的火光看清嘉兒的臉。
“嘉兒大人,您怎麼在這?”
嘉兒沒有回話,手中的法杖朝牢門輕輕一點,鎖哢嚓一聲便開了。年輕的勇者從牢房裏出來,對兩位護教騎士說:“走著。”
護教騎士悶聲不吭將劍收回劍鞘,遞出一副鑲著湛藍色魔石的手銬。
嘉兒微微皺眉,馬失禮笑道:“我都是一個普通人了,至於嗎?”
“請不要讓我們為難。”
嘉兒伸出法杖,架住騎士手中的鐐銬,推了回去。
“就說是我的意思。”嘉兒說。
“……如果您堅持的話。”騎士收起鐐銬,一左一右站到馬失禮身後。
出了狹長潮濕的通道,門口還有兩位護教騎士,從鎧甲金色的紋路來看,比後麵兩位階級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