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結局(1 / 3)

第75章 結局

年生二十二歲生日那天,由於大家都忙著論文麵試找工作,所以來的人並不多。而我就是在那天認識蘇小杭的。他和其他男生不同,全身上下找不到一點大四學生應有的成熟穩重。一身非主流的打扮,童稚得略帶些痞氣。

那晚,年生喝得很醉,他的幾個朋友將他扶了回去。我一個人拖著有些疲憊的身子往宿舍走。已經臨近盛夏,月光如洗,一瀉而下,帶著虛晃的白與孤清的亮,淺薄地灌滿整個視界,一切都如此簡單而美好。

快走進宿舍樓的時候身後有人叫住我,回頭一看,是蘇小杭。他走到我麵前,傻傻地撓撓頭,說,蔣木木,我喜歡你。我被這如此突然的表白給驚呆了,一個認識才不到五小時的男生此刻居然站在我麵前說喜歡我,這多荒唐啊。他似乎看出了我的詫異,解釋說,其實早在你跨入這所學校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可我知道,你喜歡年生,並且他也能給你幸福,所以,我一直都盡量在你們麵前出現。如今,我也要從這裏畢業了,我選擇告訴你並不是想奢求你接受我,我隻希望你能記住,有個叫蘇小杭的男生喜歡過你。

我愣在原地半天沒回過身來,蘇小杭遠去的背影在我眼裏漸漸模糊。說不清為什麼,這個如此陌生的男生竟讓我有過一陣一陣的揪心。

往後的生活並沒有任何的改變。我把那件事告訴給年生之後,他習慣性地拍拍我的頭說,誰也別想把你從我身邊搶走。當“搶”這個字眼從年生嘴裏說出來的時候,我覺得真的十分不恰當。因為自那以後,蘇小杭除了一條信息,真的什麼舉動都沒有。或許真如他所說,他隻希望我記住他而已。

後來年生他們畢業了,他說他想暫時留在學校,等工作穩定之後再搬出去。對此我也表示讚同。放暑假了,我準備去看看父母。那天年生到車站送我,他拉著我的手叮囑了很多,他說,木木,我不在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早上記得按時起床吃早飯,別貪睡,記得每天給我一個電話,替我問候伯父伯母……

我低著頭耐心地聽著,不知不覺眼淚就掉了下來。我說這是怎麼了,不就是兩個月嗎,當初不是還分開過兩年嗎。

年生看著我走兩個月的時間,其實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它卻足以讓人認清一些事實,什麼是該要的,什麼是不該要的。

快要下車的時候我給蘇小杭打了電話,喂,是我蔣木木,你能到車站來接我麼。

他依舊是非常是時尚的打扮。我們隔著兩米的距離,相視而笑,就像失散多年的朋友重逢一樣自然。在路上,我把事情告訴了他,他聽後沉默了很久,說,好吧,就讓我來做一次壞人。

回到學校後,我開始躲避年生。電話在被我掛掉45次之後終於安靜了下來。我窩在宿舍裏,悶頭大睡。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同寢室的姐妹把我叫醒,她驚訝地喊,木木,你看,樓下那個是年生吧,他好象都站了一個晚上了。我爬到窗前確認之後,便給蘇小杭打電話,喂,到宿舍樓下接我,他來了。

年生看著我走出來,倦怠的臉立刻舒展開一個笑容。可我走過去饒開了迎上來的他,直接挽起了蘇小杭的手臂。他衝上來拉住我,一臉糾結地問,木木,這是為什麼。我望著他的臉,淡淡地說,年生,我們分手吧,我想小杭能給我的,你卻給不了。說完,我撥開年生的手,就和蘇小杭轉身離開了。

我知道當時年生一定蹲在地上沒命地哭,可我不敢回頭多看一眼,我怕我一回頭就會心軟,眼淚就會止不住往下淌。隻是那一刻,我的心早已如被猛獸撕咬一般鮮血淋漓,疼得我幾欲昏厥。

之後,年生離開了,沒有告別,或許這於他而言已經是多餘的了。蘇小杭在離開之前曾問過我,他說,木木,你既然這麼愛年生又為何要離開他呢。我淡定地回答,生命中注定得不到的東西,我不忍心將他毀了。蘇小杭似懂非懂地看著我,他說,不管怎樣,請你記住,有個叫蘇小杭的人愛過你。

我望著他,然後微微點點頭。

很快,半年時間過去了。這半年裏,沒有年生,沒有蘇小杭,生活平靜得猶如一灘死水。母親本想來照顧我,但被我拒絕了。她時常會打電話來叮囑,木木啊,記得要少吃甜食,醫生說了,這對你心髒不好,尤其是在這個關鍵時期。還有,要注意控製自己的情緒,起伏別太大,有什麼事兒給我們打電話,啊?每次在掛掉電話之後,總覺得視線一片朦朧。我當然明白“關鍵時期”指的是什麼,一切終究還是要來的,從一開始這便是設定好了的結局。

那天下午,我特別想念年生,感覺他就要真正離開我了。我坐在地上想了很久,最後還是給他打了電話。他的聲音依舊清冽如甘泉。

他說,木木啊,謝謝你打電話來,今天是我訂婚的日子,未婚妻很漂亮,很體貼。她和小時候的你一樣,時常會賴著我買冰淇淋。現在我感覺自己真的很幸福。

我沉默。

他繼續說,你現在我小杭怎樣了?一定很幸福吧?記得在結婚的時候一定要通知我哦,可別忘了老朋友。

我掛掉電話,捂住心口倒在冰冷的地麵上。望著窗外的世界,天很沉,雲很重,視界一片渾濁。不知道這一刻我是不是該徹底離開了。

年生,小杭,我愛過的和愛過我的,請你們帶著我的愛情遠走高飛吧。

聽說人死後會變成一朵朵厚重的雲,從此隨風漂遊,自由自在。我想,那一定說的是那些善類吧。像我這種罪孽深重的人,能成爛泥就已經很不錯了。

我把自己的兩隻手藏在桌布下,擺弄著手裏的兩個洋娃娃。

“大寶,今天爸爸媽媽要帶兩個哥哥回來,怎麼辦啊?”

“恩……真討厭!”

“你說是不是爸爸媽媽不愛我們了啊?”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他們為了接那兩個哥哥,都張羅好一陣子了。”

“哎呀,要是爸爸媽媽不要我了怎麼辦?”

“哎……”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將兩個洋娃娃收起來,結束了這種與自己對話的無聊消遣。我審視著鏡子裏自己稚氣未脫的臉,怎麼也找不出我哪裏像爸爸口中的“美人胚子”,細眉,薄唇,圓得甚至有些塌的鼻子。除了這身純白的裙子與公主的意象有些接近外,我覺得自己還是比較像一個平凡的灰姑娘。

聽到樓下的開門聲,我趕緊跳上床,用被子死死地蒙著頭,嘴裏還不停念叨,來吧來吧,反正秦夢溪也是個沒人疼愛的丫頭。兩隻眼睛在一種委屈感的驅使下,被淚水漲得鼓鼓當當的。

突然被子被一下子掀開,空氣豁然開朗。父親湊過臉來,掬著一個有史以來最可愛的表情,說:“寶貝,快起來了,看看爸爸帶回來的兩個哥哥英俊不?”我把嘴撅得老高,撇過被憋得通紅的臉蛋,裝作不理。

父親笑了笑,將我抱在懷裏,徑直地下了樓。夏日的陽光從四周的落地窗透進來,映在兩張陌生的臉上。

父親蹲下身子將我拉進懷裏,指著那個高一點的男孩,對我說:“夢溪,這個是大哥哥,大你三歲,叫魏天藍。”我看著他清瘦的輪廓,兩個嘴角極力揚起想要拉出一個漂亮的笑。一旁的男孩哼唧了一聲,父親笑了笑,“這是魏天白,恰巧隻大你三天。”我將目光投過去,剛撞上他眼神的時候,他迅速的將臉側到一邊,露出一臉不屑的樣子。那個時候,我在心裏默念:“哼,小子,我們走著瞧。”

那一年便是故事的開頭,也是我罪惡的始源。

天白天藍是兩個苦命的孩子。聽母親說,他們的父親在他們很小的時候下海經商後就再沒回來過,而他們的母親辛辛苦苦將他們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結果卻在父親安排到工程現場做指揮的時候,被高空墜落的鋼筋不偏不倚地砸中腦袋,也就這樣沒了性命。父親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在出事後不到一個月就將他兩兄弟接到了家裏,然後不遺餘力地對他們好,想以此來減輕自己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