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之前這些事兒都是在書房談的,這名門生卻像是一刻都等不下去,貿然跑來夜闌雨的臥房催促,恐怕不是小事。他們談話大概會涉及到關於傀儡術的事,簡禾極有眼『色』地擦幹淨了手,道:“你們慢慢談,我去找阿肆玩兒。”
跑出門後,還能聽見夜闌雨在背後道:“天黑前回來。”
在夜家仙府的一角找到了阿肆時,他正在跟一個夜家的小童蹲在池邊喂魚。搭上了有錢姐夫的東風後,阿肆通身的衣著都比原來的布衣富貴很多。兩人正嘻嘻哈哈的,突然之間,一種對危險的天生直覺攫住了阿肆的心!他回過頭,果然大老遠就看見簡禾一邊擼起袖子,一邊氣勢洶洶地朝他走來,一看就知道是找他秋後算賬來了。
阿肆嚇得腿都軟了,慌忙把魚餌塞給了小夥伴,拔腿就跑。簡禾氣急敗壞道:“站住!!!”
“師姐你發誓不揍我我就站!”
“你現在是膽兒肥了,給我站住!”
“不站!救命啊!姐夫,姐夫救我!”
簡禾氣笑了:“你叫誰呢?你告訴你,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你!”
……
一整個早上,對於在各處安靜地早讀、背咒文、打坐修煉的夜家門生來說,兩道鬼哭狼嚎聲忽近忽遠、不絕於耳,可以說是非常特別的體驗了。
此後一連數日,阿肆見到簡禾就夾著尾巴遠遠躲開。這天下午,簡禾剛搓了阿肆一頓,到了飯點才自覺地回到了夜闌雨的房間。
平時這個時候,夜闌雨早就已經沐浴完畢,點著熏香,清清爽爽地坐在書桌前看書了。丹暄的夜市這麼熱鬧,夜家的家風並不死板,雖有宵禁,可時間定得很晚。門生在晚飯後溜出去玩也是常有的事,而夜闌雨,來這裏這麼久了,簡禾就見過他一次是為了玩兒才出門的,還就是她差點占了他便宜的那次。天底下哪有人這般年歲了還這麼不動如磐石的?
簡禾甚至覺得,如果夜闌雨是個姑娘,一定是那種特別嫻靜內秀、一步都不出家門的嬌貴小姐。
所以,今天晚上,簡禾哼著歌穿過竹林時,看見夜闌雨的房間烏漆嘛黑的,隻點了一盞小小的引路燈在廊前,不由產生了一絲絲稀奇的感覺。
飯菜倒是已經在桌麵上溫好了,但簡禾覺得不等他吃,似乎不太好。在房間裏這戳戳那弄弄,晃了幾圈,外麵不合時宜地下起了瀝瀝小雨。
雲天陰沉,窗下的銅鈴輕輕晃動。
簡禾把窗葉關小了點兒。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落下的『毛』病,她下意識地排斥雨天。每逢陰雨綿綿、聽見滴滴答答的雨聲時,她就會有種錯覺,仿佛那抹灰蒙蒙的陰雲也飄到了自己的心上,讓情緒也低落幾個度。
上天仿佛感知到了她那一絲不為人知的期盼和畏懼,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一陣風後,滿屋燭台明璨,穿透了她心上的霧霾。
光線一亮,簡禾看見夜闌雨手中拿著一把煙青『色』的油紙傘,衣服的下擺一圈顏『色』很深,是被雨水濺濕的。
“你今天好晚啊。”一說完,簡禾的臉就黑了,這話怎麼說得好像很期待他回來一樣?
好在夜闌雨沒察覺到,他搖搖頭,轉身就走:“我先去洗洗。”
“不用啊,我不嫌你。”
“我不舒服。”
簡禾頓時了然,又是他的潔癖症發作了。
待夜闌雨換好了幹淨的袍子、去而複歸,早已餓了的簡禾已經殷殷地候在了飯桌前。一邊吃飯,簡禾一邊問起了緣由。
夜闌雨道:“你還記得幾天前有名門生來我房間送信嗎?”
“記得啊,是那封有火漆印的信嗎?”
“不錯。那是從曲坷送來的,你知道曲坷在什麼地方嗎?”
簡禾耿直地說:“知道啊,就是那個離丹暄最近,可各方麵和丹暄完全沒法比、又窮酸又小氣的仙都唄。”
曲坷是距離丹暄最近的一座有仙門管轄的仙都——當然,因為有群山相隔,實際上的距離還是很遠的。它撐死也隻有丹暄的一半大,同為近海仙都,還明顯比丹暄要窮不止一個檔次,不是因為沒有商機可挖掘,而是因為從十年前開始,人們凡是入城,都要先交一筆“保護費”給當地的鎮守世家。出城時,又要再交一次。加起來便是一筆不菲又完全沒必要的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