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的日子(1 / 3)

不知何時起,我心裏每每會有一種荒涼欲哭的情緒,每當這種情緒來臨的時候,我往往會變得什麼都做不了。我就隻是會找一個地方荒涼的把自己坐著或者站著,看上去全不像一個才十六歲的少年。

蘇夫人說我小小的年紀卻吃了常人不能想象的苦,所以心裏裝著太多的說不出的情緒。我心裏想,其實我吃了什麼苦呢?我隻是參加了一場戰鬥,殺了十幾個人,然後看著同伴死絕,敵人死絕,自己毫發無傷的在死人堆裏睡著了,然後安安穩穩的被人救了回去而已,這算是苦嗎?

可我還是常常陷入那種無比荒涼的情緒裏,可我的思想卻始終隻是處於空靈的狀態,我想哭,不知為何想哭,心裏發堵,不知為何發堵。

我每天懶懶散散,什麼都不想做。像以前在家的時候,我在父親那麼嚴格的教學下也會每天想方設法抽出時間到小樹林去劈一百刀,射一百箭,打一百次彈弓。在我剛剛跟王師傅學刀法那陣,即使每天趕路很累我也都會在商隊紮營的時候把握時間埋頭苦練。可現在,我整天住在蘇領隊家裏,什麼都不需要做,有的是時間,我卻變得懶懶散散。

從到了蘇領隊家以後,我就幾乎再也沒有碰過我的武器,不管是我從家裏背出來的柴刀,還是也已經跟了我好些日子的樸刀,或者是那把王師傅親手交到我手裏的商隊護衛的弓。

我把這些武器都隨意的擱置到一個我平常不會看見的地方,就在蘇家做起了懶人。倒是小六還時不時的背著我把那些東西拿出來整理,或許他覺得我遲早還會用到那些東西的吧。

我在蘇家的時候唯一又一次碰刀,還是因為蘇領隊的小兒子文若聽小六說我會刀法,嚷嚷著讓謹哥哥耍給他看,我才無奈的瞪了小六一眼,讓他拿出刀來。不過那次卻因為我在練刀的時候走神,不知怎的竟突然想到了那個白衣飄飄的身影,一時不察,腳下一滑摔倒而告終。還連累了小文若被他母親一頓教訓,讓我心裏也十分自責。

我不喜歡出門,所以我在蘇家的日子最大的收獲就是和蘇家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混的很熟。雖然我不太愛說話,但很顯然我還是讓大家都很喜歡我。

蘇領隊和蘇夫人把我當兒子一樣對待,夥計們於是也就把我當少爺一樣對待,但我卻又和蘇家夫婦一樣一點架子也沒有,於是夥計們對我明顯的也很滿意。再加上他們從小六口裏聽到了那些關於我的遭遇,心裏也下意識的對我有著某種疼惜,於是總體來說,我倒是得盡了蘇家人的人緣。

沒有了旅途的顛簸,我的身體在蘇家人精心的照顧下日漸複原。

身體複原了,卻還一直在蘇家做個閑人吃白飯顯然是不合適的。所以我雖然每天荒著,也常常想幫蘇家人做些事情。不過我能做什麼呢?如果說是去幫夥計們幹活,先不說蘇領隊和蘇夫人不許,夥計們自己也不會讓我插手。而家裏的事大部分又偏偏都是夥計們再做,他們卻又正好不讓我插手,我一時倒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一直到後來蘇夫人見我每天無事可做時常常便是呆呆楞著,擔心我的狀況,這才應允了我去和夥計們一起幹活,但也仍是挑最清閑的給我做。

本來蘇領隊是想讓我接著練武的,但看見我把武器都刻意擱置到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去的做法,估摸著也明白了我不怎麼想再碰兵器的想法,所以也就聽了夫人的。

小六留在了蘇領隊家裏做夥計,但似乎是得了蘇領隊的吩咐,所以仍是每天跟在我身邊,因此我仍是天天聽著他的嘰嘰喳喳,倒也高興。

總之,我那陣子的狀態其實一直都不好。雖然在蘇家得到了蘇家夫婦的百般照顧,蘇家人全心全意的嗬護,可我卻一直陷在自己那種亂七八糟的狀態裏無法自拔。現在想想,或許正是因為太多的溫暖觸及了我那敏感的少年情懷,讓我下意識的覺得悲傷。

那個年關其實過得並不好,因為在那次襲擊裏老夥計和護衛們幾乎死絕,各種事後撫恤和對他們親人的寬慰每日裏都讓蘇領隊忙的焦頭爛額。而蘇領隊的這些忙碌讓我無法不常常想起那些已經死去的人們,再聯想起他們的親人正在為他們滿含熱淚的哭泣時,我此刻卻正坐在蘇家生著炭火的屋子裏享受著蘇家人的關心,我怎麼能不覺得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