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3)

這一天是二零零五年的初秋時節,金黃的落葉在街道上薄薄地鋪展了一層,小城墨縣街頭巷尾的幾家音像店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播放著徐懷鈺、she等當紅明星的新歌.

向來悠閑的墨縣人這一日卻是難得的行『色』匆匆,人『潮』向著同一個方向湧去。

那裏是有些偏僻的城南。在縣城的其他地區已然攀上全國範圍內除舊立新的基建快車時,曾經作為老墨城經濟娛樂中心的南城卻漸漸被時代的列車遠遠拋下。

墨縣人習慣稱呼這片區域為老城,自己居住生活的地方則是新城。兩個城區僅有一街之隔,卻仿佛穿越了一整個世紀節點的歲月。

新城裏高樓林立,馬路寬闊整齊,綠化井然,沿街的商鋪已然有了十幾年後商業步行街的雛形。

南邊的老城。老城的道路還是青石板鋪就,縫隙裏生著不知道哪一年紮根下來的青苔,一年又一年地萌發著,層層堆疊起墨綠的『色』彩。青石板路的兩旁,白牆黑瓦的舊式房屋被一條條蜿蜒的深巷連接.

這裏是被時代遺忘的角落,如果深巷的盡頭突然轉出來一位撐著油紙傘身著翠縷衣的仕女來,都不會令人感到絲毫意外。

深巷的盡頭自然是沒有仕女的,深巷的盡頭卻是一個墨城本地人人皆知的戲班子。

墨家班在墨城很有名,但沒有人說得清這個戲班是什麼時候開張的,它和墨城同名,它的主人以墨為姓。在墨城老一輩人的印象裏,在他們還小的時候,那個墨家班就已經占著那處足有一畝多的大院子,每日鼓瑟絲弦樂聲不斷,上演著一出又一出隻在墨縣獨有的戲本。

墨家班的老戲折唱過了一年又一年,風雨不歇,年節更勝,一直唱到今天。

它帶著滿身曆史的塵埃,和這古意盎然的老城徹底融為一體。

隻是這些厚重的底蘊,並沒能為它帶來多少特殊的待遇。

二零零五年的這個秋天,墨縣吹風了好幾年的南城開發項目終於啟動。

新上任的墨縣縣長野心勃勃,一心要在任上幹出些政績來。在經濟增長作為首要任務的那個年代,老邁得如同苟延殘喘的老黃牛的舊城區,自然成了肉中之刺,是墨縣這艘即將騰飛的經濟戰艦上的廢銅爛鐵,不除不快。

『政府』部門一旦下定決心要做什麼事,辦事效率高效得令人乍舌。墨縣南城規劃藍圖很快落定,項目招標業已完成。

新成立的南城拆遷辦已經對南城居民進行了第一輪意向調查,大部分人是拍手叫好的。雖說故土難離,但有新房子住誰又願意守著不知道煙熏火燎風吹日曬了多少年的舊房屋,何況既分錢又分房,簡直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事。

惟有守著一大片戲園子的墨家班,最是犯難。

南城的大部分項目由三家地產公司瓜分,其中兩家是墨縣本地的,還有一家來自s市。能從地頭蛇的嘴裏撬走幾塊肥肉,知道些內情的人都猜測著,這家聽都沒聽說過的s市方圓地產,背景大概比實力更深厚。再一聽說老板姓燕,這猜測就作準了十之八九。連校園裏的孩子都知道,s市有個名氣十分大的燕氏集團,他們的衣食住行玩倒有一多半都跟燕家的產業扯不開關係。

整個墨縣最關心這件事的,大概要屬墨家班那位年近半百的老班主了。

墨家戲班的戲園子不大不小占地將近兩畝,戲班裏的老老少少幾十年來吃住都守著這個園子。園子裏有戲台,不時賣票開演。有人家辦紅白喜事要雇戲班的,方圓百裏名氣最大的墨家班是眾人首選。下麵的村鎮莊戶農閑趕社祭神時,墨班主就帶著幾十弟子巡村巡鎮地演,有時候一巡就是幾個月,從夏初巡到秋末,小半年都奔波在路上不得著家。但墨家班的這處大院子,始終是所有人心裏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