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打了個手勢,白月九立即明白,朝桌前盛飯的蘭草吩咐一聲,便下了樓去。
天冷了,婆子們都縮在廚房那邊烤火,倒無人注意她溜到了後院。
白月九踏入後院,卻不見了竹林裏的人影,正欲尋找,忽然傘篷一般的桂花樹冠裏忽然閃出一道影子,她瞬覺自己的腳下虛空,然後四周屋舍樹木在周身旋轉,等看清楚時,已經穩穩的坐在一處樹杆上,底下墊著他的半截袍子。
她到底有些怕高,立即抱緊了旁側的樹枝,不敢往下看,也不去看左邊離她坐得極近的莊澈,“你沒受傷吧?”明明莊澈沒有長她幾歲,她也沒有覺得莊澈比自己高多少,可是現在坐下,卻隱約的發現,自己連他的肩頭都沒有到。
莊澈目光如月,溫潤而柔和,側臉看著她那害怕的嬌憨模樣,心裏沒由來生出一些和趣味,“昨晚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現在怎麼爬起來了?”
白月九原本還擔心他,陡然聽到這話,頓時就憂心全褪,沒好氣道:“你有什麼得意的?我還沒有問你,昨晚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害得我真以為被人監視。”
莊澈自然知道她所提的是什麼事情,立即賠笑道:“我以為你能猜到。”
她猜到?她是假設想過了,但是當時候臨川和飛魚正在惡戰,她怎麼能把此事與莊澈聯想在一起?莊澈又怎麼有時間來惦記這種小事。
見白月九不開口,莊澈口氣便又軟了幾分:“好吧,是我錯了,下次一定跟你提前說。”
他與自己坐得咫尺再近,已經變冷的天裏,讓白月九下意識的想要靠近身旁的這抹溫暖,然而在聽到他的這話後,不覺有些心慌。
他這是在哄自己?白月九忽然有些不自在,立即轉過話題:“我想早些回京。”上一世祖父在過年之後沒三四個月就病逝了,但後來聽說其實入了冬,祖父身上就不舒服,偶有吃『藥』,卻不見效,所以隻拖到來年春末就去了。
祖父和祖母一樣,都是格外疼愛她和哥哥的。她想早些回去,多陪陪祖父,也算是彌補上一世的遺憾。
莊澈並沒有表現出失落,而是問道:“有了由頭麼?”畢竟據他所知,百宏任期未滿,不能擅自離任,那麼自然不可能帶白月九回京城。
白月九搖頭,隻聽莊澈溫和的笑道:“你常說你祖母十分疼愛你,既是如此,你離開京城這麼久,她必然十分想念你吧。”
聞言,白月九忽然笑道:“也好,什麼由頭也不如去老人膝下盡孝好,回頭我就去給祖母寫信。”
“恩,那我幫你送去驛站。”
白月九頷首,心裏卻也有些小小的失落,看他的樣子,好像挺希望自己離開湖州似的。心裏有些小小的鬱悶,但同時也鬆了一口氣,她這個注定雙手將沾滿鮮血的人,總算要離開清澈如幽蓮的莊澈了。
也好,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過這段友誼,自己會好好記住,也許這將是自己這一生最安寧幹淨的日子。
兩人無語,略坐一會兒,莊澈便道:“天冷,你進去吧,信寫好了放在窗台,我回頭過來拿。”
說著,依舊拉著白月九下了桂花樹。他略有些粗糲的指尖,有一種讓人特別心安的溫涼。
鬆開手,他就『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催促白月九趕緊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