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輪流變換,眨眼間,又入了夏日。
一股股的暖風吹得京都的人換了薄薄的衫子,市井街巷間,行人如織,窩在紙傘下的攤販懶懶的招呼著吃食茶水,倒是叫這盛京城多了點子江南煙雨朦朧柔軟纏綿的意境來。
如果不抬頭的話。
抬頭必見山,見樓,見塔。
天泉山,金風細雨樓,象鼻塔。
天泉山上那一角黛青色的高樓,那一座迎著蒼穹,俯瞰碧波的白塔,即使隻是遙遙看去,也是帶著逼人的鋒利淩銳,刀光劍影一樣生生的撕碎了一片纏綿悱惻大好光景,甚是一副蒼茫大地我主沉浮的威嚴氣度!
所以很少有人去看,市井平民不必去看,江湖宵小不敢去看,朝堂敗類不願去看!
需看的,敢看的,願看的,非是那江湖豪俠,為象鼻塔裏的那人遙遙的敬上一杯水酒,便是那恨意深切的敵手,時刻盼著那塔倒樓傾,水幹山塌。
無論敬它恨它,卻又都欽佩它。
欽佩的是金風細雨樓,更是那個金風細雨樓裏的人。
昔日迷天七聖獨步京師,勢力之大,威勢之重,何人敢不懼,何人能不畏!便是後來六分半堂的雷損用計讓七聖之首關七與前任六分半堂的堂主雷陣雨相拚,雷陣雨廢,關七成了白癡,風頭也是僅僅落到與六分半堂相當的境地而已。
卻終究還是被金風細雨樓吞噬了個幹淨!
再說六分半堂,雷損是何等的人物?
謀權篡位,殺主納其女,陰險毒辣老謀深算世間少有人物能與其比肩,可謂是不世出的梟雄,可惜自從蘇夢枕執掌金風細雨樓,處處稍遜一籌,被一個新生勢力給生生比了下去!
最後更是雷損身死,六分半堂不得不四分五裂仰人鼻息,金風細雨樓瞬間成了京都江湖中實力最盛的勢力!
還有初春的那一場金兵壓境,金馬玉堂之上主和之聲甚囂塵上,諸葛正我諸葛神侯前往金風細雨樓後,蘇夢枕托著斷腿的身子同白愁飛帶援兵親往邊陲之地,殺金兵主帥,滅兵將,贏得一大捷,生生瓦解了金兵妄圖分兵兩路圖謀中原的意圖,解了燃眉之急。
這一樁樁一件件讓人不得不欽佩。
如此讓人欽佩的蘇夢枕卻不僅斷腿,他還病,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病,他至少有三四種病,到目前為止,可以算絕症,還有五六種病,目前連名稱也未曾有。
有病,就得治。
到現在為止,隻有皇宮裏的禦醫樹大夫才能醫他的病。
自從蘇夢枕立了大功,當今官家特許蘇夢枕無論何時都可以請樹大夫入金風細雨樓醫病。
今日,恰恰就是這樣的一個時候。
從皇宮入金風細雨樓的路上必過小戒亭,橋上綠蔭綿綿,橋下流水潺潺,倒是實在的好風光。
金風細雨樓的車馬就在這樣一個天淡雲清的午後,準備過小戒亭,自皇宮趕回金風細雨樓。
四匹開道駿馬毛色油亮,役車者,隨車者皆是身穿短打衫子,身形健壯眸光湛湛的青年,任誰看了,都得讚一聲好漢子。
可惜,這隻車隊無論是健馬還是好漢子都透著一股子急切。
他們沒有辦法不急切。
自從奔襲邊陲以來,蘇夢枕的病越發的重。
蘇夢枕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昏迷的時候越來越多,金風細雨樓裏除了管事楊無邪與蘇夢枕的結義兄弟白愁飛,王小石,很少有人再能夠見到他。
他們隻能偶爾聽到他的咳嗽聲。
撕心裂肺,戳人筋骨的咳嗽聲、
金風細雨樓沒有一個人不怕蘇夢枕出事,沒有一個人不怕蘇夢枕的生命走到盡頭。
所以他們怎麼能不急?
怎麼敢不急!
駟駕馬車將行至橋邊。
趕車的漢子小心翼翼的巡視了一圈。
風輕水靜,除了一老翁正怡然垂釣,再無他人。
車馬這才放心上橋。
橋是木橋。
車馬行至橋中。
變故忽生。
清清蕩蕩的河竟冒起一個人來,手上一把丈八長矛,自橋下刺穿橋板,刺入車底,又自車頂穿了出來!
駕車的漢子失聲驚呼:“樹大夫……”
馬車裏坐的不是別人,是樹大夫。
這一刺,可能丟的就是蘇公子的命,是金風細雨樓的未來!
驚呼卻並不憤怒。
因為憤怒也需要時間。
他們根本還來不及憤怒!
河那頭竟然出現了一人,鐵塔身子凶橫麵容,手提一把龍行大刀,踏水殺來。
但這並不算完!
這怎麼能算完呢?
同一時間河岸那邊又出現一人,淩波過水宛如平地,一把細長銀鞭揮舞的恍若銀蛇出洞,雷破九霄,飛速向他們殺來。
隨車的漢子們立刻左右分立兩人,齊刷刷的拔出雪亮長刀,立馬迎戰!
但,敵人的攻勢竟然還沒有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