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也許是因為在病中的緣故,及肩長發總是散著,黑色的抹額並沒有擋住碎發,更顯得她眉目如畫起來。
許瀚海想要走近,卻又不敢,怕驚擾了她一般,女子偶爾翻過一頁書去,麵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來,似乎是沉醉在了書中。
這個女人,沒有精致到讓人心動的漂亮容貌,也不是最溫柔待他,甚至連真誠都做不到,可是許瀚海就是喜歡。
“你喜歡我?”女子忽然自書中抬起眼眸,病中的臉色有些蒼白,可是那雙眼睛卻異常的明亮,像是秋水映照的長空,氤氳裏帶著許瀚海永遠都無法弄明白的深遠。
許瀚海像是受了蠱惑一般,忍不住的靠近,他聽著女子一如當年的對他說:“我不瞞你,我有放在心裏的人,有我要做的事情,為了能夠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這樣,你還會喜歡?”
是的,我知道,你有深愛的人,卻從來不曾告訴那個人,我嫉妒,卻也慶幸,因為我知道,你從來不曾告訴他。
女子似乎是歎息:“許瀚海,你和我並不同路。”
那麼殊途同歸可好?
可好?女子不曾拒絕,也沒有答應,隻是之後兩年,許瀚海可以離得她很近很近,卻連她哪一天離開了這個人世,都是別人告訴他的。
女子站起身,眉目如畫一如初見,可是那單薄的身上,卻如桃花一般,綻開斑駁血痕,許瀚海心裏翻湧,卻一步也不能靠近,那蒼白的笑容,讓他再一次體會什麼叫做肝腸寸斷。
許瀚海忽然不想要再聽她說下去,猛地上前,將那單薄的身子擁進懷裏,死死地抱著,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般,這人是他許瀚海的執著,不僅僅是喜歡而已。
許瀚海有過太多次的舍不得勉強而一次次的與她擦身而過,因為舍不得她為難,隻能陪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她嘔心瀝血。
你知道不知道,自從你死了,許瀚海的就再也不曾愛過,娶了妻子,有了情人,得了不愁吃喝的職位,卻渾渾噩噩,等待老死。
你知不知道,自從你死了,許瀚海就……難過的滋味,就像是窗外的雨,淅淅瀝瀝收不住,而他隻能抱著這個女子,吻上了那蒼白的唇,就像是初戀的愣頭青一樣,隻是嘴巴貼著嘴巴,不知過了多久,許瀚海才想要動作,就聽到了一聲低歎。
“如果能夠保證達成我的目的,那麼就算犧牲我,也是心甘情願……”女子悠悠的聲音,如水過石,風過林。
猛地睜開眼睛,許瀚海捂著心口,漆黑如墨的眼眸裏麵,是一片幽深。
躺在床上,許瀚海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天。
他背著行李,毅然決然的跟著那人北上,告別了熟悉的家鄉,眼裏、心裏隻有那個並不是最絕色,甚至算不上魅惑的女人。
可是如果要問許瀚海喜歡她什麼?
容貌嗎?不,比她漂亮的女人多的就是,就算是王素芳,也是一個讓男人心動的尤物。
對許瀚海好嗎?不,就算是十個顏如玉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個張芬對他癡情,甚至許瀚海懷疑,顏如玉究竟有沒有把他許瀚海放在心裏過。
為了她,開始學習陰謀詭計,開始盤算人心猜度,想想那些日子,許瀚海想,與其說是情人,還不如說顏如玉把他當做了徒弟。
那是顏如玉生命的最後一年,似乎是想要將她所有的東西都交給當年那個傻子般的許瀚海,可惜顏如玉不知道,當得知她離世的消息時,那個傻子會崩潰,從此遠離。
許瀚海閉上眼睛,輕輕地呢喃:“顏如玉……小龍女!”
當年紀一年比一年的大,許瀚海才明白,原來,她先是小龍女,先是龍家的當家,而後才是顏如玉。而他許瀚海,不過隻是一顆棋子,就連她死了,也是從別人的嘴裏聽到。
顏如玉從來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人,為了她痛斷肝腸。
許瀚海捂著心口,夢裏的恐懼,真切的存在,心跳的失衡,久久不能平穩,許瀚海驀然狠狠的抓住了軟榻上麵的床單,不能,他絕不讓上一輩的遺憾、後悔重演!
顏如玉,我不允許你死!就算是你自己,也不允許!
許瀚海站起身,卻因為病中恍惚而沒有站穩,下意識的扶著軟榻的案板,借力站穩了,卻聽到“啪——”
桌上的粥被打破,米湯混著米粒,與四分五裂的碗一同碎在塵埃,就像是一顆愛慕與關懷的少女真摯的心,一並被糟蹋。
“瀚海哥?”張芬被驚醒,看到站起身的許瀚海,還有些沒有睡醒的迷蒙。
許瀚海這才看到張芬,收拾情緒,勉強一笑道:“吵醒你了?”
張芬揉了揉臉,站起身,擔憂的看著地上的碗又看了看臉色不是很好的許瀚海,怯怯的問:“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