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德全雖然官職不高,但是戶部公務冗雜,而且他因為為人踏實,本職工作出色,嘴上和手上都能拿得出去,很得上司賞識,因此上司給他加了點擔子,這明擺著升官的節奏,所以他很忙,就算下衙了,也從衙門裏帶回不少公務回來做,再加上他和賈赦這個姐夫本就不親近,兩人也沒什麼共同話題,所以招待賈赦這方麵的工作都交給了邢忠。

原本邢三姐還在的時候,邢德全在外麵忙,家裏這一攤則由她來管。後來邢三姐將家裏的錢財還有邢夫人寄存在娘家的資財卷走,和人私奔之後,邢德全把家務交到了邢忠之妻手上。雖然早前邢德全在戶部站穩腳跟後,就托人在大理寺給邢忠找了一份獄丞的工作,足以養家糊口,但是邢忠一家並沒有搬走,依然賴在這裏。現在這房子已經不算是邢夫人買下來給娘家人住的了,而是邢德全在邢三娘將房契抵押之後背負著債務贖回來的。做堂兄的,吃住全都在堂弟家,並且在幫著堂弟打理家事的時候還不忘中飽私囊,邢夫人住進來之後,發覺這一點,很是生氣,隻是這事並不好管。

讓邢忠一家搬出去容易,隻是邢德全還沒有成親,總不能讓他在外麵上完班,回來之後再理會家事吧?這並不符合這個世界對“男主外,女主內”的設定,如果邢德全這麼做了,不僅僅是被人笑話的問題,說不定還會影響到他的前程。原本邢夫人並沒有想到這一點,被落春提醒之後,她忽然想起邢德全已經到了婚配年齡,正該說一門親事才是,等新婦進門之後,家務有人打理,那個時候,對邢忠一家是趕還是留,也就有了說法。況且借著為邢德全說親的理由,順便可以不動聲色的為落春尋摸些東西,不引人注意。別看賈璉和鳳姐似乎對落春很好,不過邢夫人知道,若是她真的為落春準備多了,哪怕原本就是她的東西,她願意給誰就給誰,更何況落春是她的嫡係血脈,但是真要多給了,賈璉和鳳姐會不高興的,這兩人可沒什麼應該憑自己本事賺,不該圖謀邢夫人資財和私房的想法。

雖然邢夫人一直對落春說,她雖有幾個兄弟姊妹,但是因為和她不是一個母親的,而且也不是什麼有擔當的,所以無法作為她出嫁之後的依靠。說歸這麼說,但是邢夫人還是希望落春真有事的時候,賈璉他們能夠幫她一把,所以這種情況下,自然不能讓他們對落春心懷不滿,給本就少的可憐的兄妹情分雪上加霜。隻是有些事瞞過賈璉和迎春他們容易,想瞞過精明的鳳姐卻很難,若是借著給邢德全說親的名義,采買的時候就有手腳可做了。畢竟鳳姐操持賈家的事理所應當,邢家的事卻不可能讓她來插手的,尤其邢德全還是她的長輩。

隻是邢德全這親也不是那麼好說的,早前在老家的時候因為邢德全不成器,而且自恃自己有個侯門公府做太太的姐姐,所以一般二般的看不上眼。可是他看得上的人家早就把他的底細打聽清楚了,長姐雖然是京城侯府裏的夫人,可是卻是填房繼室,而且出嫁的時候把家裏的一份家私全都帶走做了嫁妝,他和剩下的兩位姐姐的生活就靠長姐拿回來的養家銀子過活,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從中可以看出邢夫人這位長姐對幾個兄妹的感情也就那樣。人立不起來,又沒有什麼家產,唯一算是拿得出的姻親又遠在京城,而且雖然是親兄妹,但是卻不是很親密的樣子,隻能扯張虎皮蒙蒙不知根底的人還行,但是明白內情的都不會把女兒嫁過去。所以一直到邢德全進京之前都沒有找到合意的婚事,當然,他不會說他看得上的人家不肯吧女兒嫁給他,而是以上麵還有一個未出嫁的邢三姐為借口做不急著說親的托辭。

等進了京城之後,不等完全安頓下來,邢德全就被落春給丟到寄宿書院去了。幡然悔悟的邢德全知道上進後,對娶親這事就不熱衷了。以前他對伸手向邢夫人要錢並沒有什麼感覺,反而覺得他花的並不是邢夫人的錢,而是邢家的,作為邢家的男丁,這錢是他的,邢夫人不過是代為保管罷了。但是被落春這麼個比他小了不少,而且還是晚輩的教訓了之後,又在書院裏讀了書,明了理之後,心裏就起了一個念頭,男子漢大丈夫,為什麼不能自立起來,一定要靠別人呢,所以就想著自己掙一番家事,把家業立起來再娶妻。

本來邢德全考中筆帖式,做了官就可以說親了。隻是他上麵到底還有一個邢三姐未出嫁,更何況,這種事終究沒有他自己操持的道理,但是不等他找到邢夫人幫著操持,邢夫人就開始往娘家轉移嫁妝,理由是賈家可能要出事,跟著就是邢三娘卷走家裏錢財和人私奔,然後就是賈家出事。等賈家的事塵埃落定之後,邢德全身上欠著因為贖回房產欠下的大筆債務,每個月的薪俸除了留夠生活所需,大半都要拿去還債,這種情況下,他拿什麼說親?因此邢德全的婚事就耽誤到現在,以至偌大的年紀依然是光棍一個。

這會兒邢夫人想起來了,為邢德全張羅起婚事來,將媒婆請了過來,隻是這婚事並不是那麼好說就的。邢夫人覺得自家父親雖然已經過世,但是到底做過一方知府,邢家乃是官宦之家,而邢德全憑自己的本事在戶部裏做官,雖然品級低了點,但是很得主官賞識,升官指日可待,家裏又沒有其他累贅,所以應該能說一門好親,不僅要官宦人家出身,姑娘還要人物出挑。

隻是邢夫人的想法未免想當然了,京城裏權貴官員多如牛毛,就算是地方督撫進京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一個小知府,而且還是已經死了好久的人物。至於邢德全雖然戶部任職,可是不過品級低微的小官,身後又沒有什麼背景,這樣的小官大多官階一輩子原地不動,蹉跎一生,家裏有條件優秀的女孩正是待價而沽,準備許嫁高門,哪裏看得上邢德全這樣的。

媒婆聽了邢夫人選弟媳的條件之後,有那心直口快的就毫不避諱的潑了一瓢冷水給她,告訴她真要按照她那個條件找人選,恐怕找遍整個京城也找不出來。一開始邢夫人不信,但是一連見了好幾撥媒婆,都是這個意思,就在邢夫人想著要不要稍微降低一下條件的時候,最開始找來的一位媒婆上門來了,向邢夫人介紹了一位人選,不僅是官家出身,而且姑娘堪稱是瓊閨秀玉,才貌雙全,禮貌上又好,說話兒又簡絕,做活計兒手又巧,會寫會算,尊長上頭最孝敬的,就是待下人也是極和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