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餘笙是何等的敏銳,當即便意識到這話別有深意,警惕的問:“喬遠斌,你想幹什麼?!”
電話那端,喬遠斌似乎苦笑了下:“你這麼聰明,應該不會不知道那老狐狸今天去天上人間招搖過市的目地是什麼吧?”
顧餘笙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了,驚道:“你……你難道在魔都?”
喬遠斌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
本來顧餘笙進大廳後看到謝銘爵還挺震驚的,不明白一向不喜歡在人多的場合裏出現的謝銘爵為什麼會來參加這種無聊的宴會,後來她又看到了正在和謝銘爵聊天的顧涼笙,隨即了然了——原來是來辣手摧花了。
可現在聽喬遠斌這麼一說,顧餘笙這才發現自己起初的想法有多麼可笑。
“他是想引你現身?”顧餘笙壓低了聲音問。
喬遠斌隻是笑:“不然呢?”
顧餘笙突然急了,壓著火氣衝喬遠斌大喊:“那你還在魔都幹什麼?還不趕緊走!”
電話那端喬遠斌突然沉默了,隨即呼吸便加深了,像是有太多感情壓抑著得不到宣泄般,良久後才顫抖著聲音問:“你……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他嗓音暗啞,聲音裏已然染上了哭腔。
顧餘笙的聲音卻突然冷下來了:“別自作多情了,我隻是怕你又弄巧成拙,殺不了謝銘爵反倒拖累我。”
喬遠斌殺不了謝銘爵大不了繼續跑路,可她沒地方跑,謝銘爵憋的一肚子的火必然會發到她頭上。
沒辦法,誰讓她是喬遠斌和顧曼月的女兒呢?這罪孽她不擔著誰擔著?
反正……顧涼笙是不用擔了!
喬遠斌一時間語塞,心底充滿了對女兒的歉意,可這場死局他不得不赴。
“不會的。”沉默良久後,喬遠斌終於再次開了口:“你……你不用擔心,這次不成功便成仁,我老了,已經沒有力氣再折騰下去了,這是最後一次了,如果我殺不了那畜生,那就讓那畜生殺了我吧。”
“不跑了,跑累了。”
她聲音裏滿是疲憊和滄桑,聽得顧餘笙心口一梗。
“你這算什麼?”顧餘笙咬牙道:“自暴自棄嗎?”
喬遠斌笑了,笑容裏滿是苦澀:“可能有點兒那個意思吧,但我更願意用‘破釜沉中’這個詞,以前我怕殺不了謝銘爵,所以每次行動前都給自己安排好退路,想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我活著,我就能一輩子追殺他,追殺到大仇得報。”
“現在我想,或許正是因為我總給自己留退路,所以才總是殺不了謝銘爵。”
“這次我不想給自己留退路了,我想孤注一擲試試,老天若真的有眼,就讓我在臨死前一槍崩了那老畜生!”
一字一句,含滿了血和淚,這些年顧餘笙過得辛苦,喬遠斌又何曾好過過?
他輾轉於各國之間,陰溝裏的老鼠般四處躲藏,他挨過無數顆子彈,無數把看到,脫掉上衣背上和胸口上全是觸目驚心的傷痕,這些傷一多半全是謝銘爵給予的。
他右腿已經完全沒知覺了,換上了義肢,肋骨曾被謝銘爵親自打斷過三根,脊髓嚴重受損,走路直不起腰,右手斷過兩次,小拇指被謝銘爵的手下拿槍打爛了,握槍不再有準頭,隻能練左手射擊……
這些年來他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再活下去,就要廢了。
與其繼續做人間的遊魂,不如瀟灑賭一場,能打死謝銘爵那是穩賺,打不死給他兩槍讓他到醫院躺個十天半個月那也不賠。
顧餘笙緊緊的握著手中的手機,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陣酸楚,緊接著眼圈便發紅了。
說實話,她是恨喬遠斌的,因為喬遠斌既沒有能力保護她母親,也沒有能力保護她,卻帶她母親私奔,還和她母親生下了她,自此開啟了她悲慘的一生。
可此時此刻,麵對這樣的喬遠斌,她恨不起來。
這個男人已經竭盡全力去保護她和她母親了,她無法再奢求更多了。
顧餘笙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哭出來:“……那我祝你,大仇得報,了無遺憾。”
一字一頓,說到最後嘴唇已經開始顫抖。
“好!”喬遠斌顫聲道,聲音瞬間好像蒼老了很多:“餘笙,我一定會殺了他,給你自由的。”
顧餘笙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話卡在喉嚨裏,死活說不出來。
沉默讓氣氛變得更傷感了,片刻後,喬遠斌突然開口道:“餘笙,這通電話可能就是訣別了,今天無論我殺不殺得了謝銘爵,我應該都沒辦法活著走出天上人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