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之玫躲在房頂的最角落,看著方才還能讓她充滿幻想的所謂的親生母親,驚恐咆哮。
多麼令人心顫的呼喚與表情。
孟之玫心中泛起複雜的情緒。她是該可憐她的嗎?可憐她夜以繼日害怕被皇上戳破秘密,世界從此坍塌的緊張生活嗎?還是去恨她,去笑,詛咒她活該,誰讓她狠心拋下自己?
哪一種都不合理,哪一種都不是她此刻可以選擇的。
孟之玫訥訥的看著婦人在片刻的噩夢中彈坐起來,能看出幹紋的額頭冒出細細的汗珠,夾雜著來不及隱藏的恐懼,顫抖著發呆。
“娘娘,您沒事吧?”宮女嘴上雖擔心著,麵上卻顯得十分淡漠。
劉梅沒有答話,仿佛仍舊陷在方才的夢境中無法自拔。
那名宮女也不再發問了。十分熟練的取過備在床邊的熱毛巾,為劉梅擦拭著臉上的汗水。
擦過臉之後的劉梅,臉色稍微好轉了些,隻淡淡揮了揮手,便又躺回了床上。
宮女安靜的退下,又輕手輕腳的落下帳幔,踩著步子回到原來的位置。
多麼連貫的動作,每一個表情都昭示著這類事情發生的反複性。就連劉梅本身,是不是也是這樣從最初的恐懼到無法入眠,煎熬到如今的習以為常?
孟之玫有些不是滋味,好似心裏爬滿了螞蟻,讓她頭皮發麻,胃裏惡心。
接著,她腦袋裏躥出一個念頭。
如若玉蘭村的那場大火是榮王周洺派人做的,老老少少的村民也是他派人殺害的……
這樣的事實,對泉下的母親而言,又是何等的殘忍。
最後,她再也呆不下去了,用一種難言的目光瞥了劉梅的方向一眼,果決的離去,不發出半點聲音。
外麵仍舊黑朦朦的一片,可動物的視覺就是那樣奇怪,即便在沒有燈的地方,也能望見麵前的道路。恍若二十一世紀的建築工人那般,頭頂的帽子上裝著一個燈泡,即便是走進下水溝,道路也仍舊是清晰的。
孟之玫在黑白的景色下突然就停下了腳步,她不清楚自己應該去哪裏。回食味殊嗎?想必變不回人形,也會被蓮兒以為是潛進店裏偷吃的動物吧?
去找李炎慶,去府尹府?現下這個摸樣又有誰認得出這個毛茸茸的白貂就是孟之玫呢?
去找南宮岑嗎?她是想的,可她怎麼樣才能知道他在哪呢?
所有的地方,好像都沒有變回貂的她的容身之處。
即便她內心深處有一個她最想去,最覺溫暖的地方,她也是不能去的。那個地方早在那個人將她推開的時候,已然不能再去了。
而曾經最最期待的有親生母親的家,也在事實展現在麵前時,變成一個個消失在空氣中的泡沫,脆弱可怕。
現實就是那樣醜陋,即便是在古代,當一些謎底被慢慢扒開之後,美夢變成了噩夢,天堂變成了地獄,就是如此簡單。
宇文旭不要他了,她的親生母親派妹妹殺了自己,而曾經最愛她的死去的母親,是她自己的親生兒子殺害的。一切都太可怕了,即便是一身貂毛裹身的它,也突然覺得冷,特別特別的冷。
這裏比二十一世紀更要可怕許多。
也許是深夜容易使人情緒低落的原因,她越想越覺得身後皇宮的混沌惡心。她條件反射般的往前狂奔,沒有目的,就像逃命一樣,卯足勁的跳躍奔跑。
她想,就這樣跑吧!一直跑吧!一直跑到天亮,興許自己就能回到二十一世紀去了。
抱著這樣微弱的希望,她跑呀跑,跑呀跑,好像是上天給她下的賭注,隻要跑贏了,一切就都是一場夢。
……
初晨的陽光順著東方慢慢冒出一個弧線。將軍府門前的梅花冒出一朵朵小花兒,聞起來香氣怡人。
楊暖上了馬車,丫鬟青梅在車上伺候著。
“小姐,您當日真真是不一樣了。您看方才六小姐那股子膽怯樣兒,看了真是心中歡喜。”
青梅打小兒便跟著楊暖,而今小姐懂得把握局勢了,她自是覺得腰杆子足了,一些以往不敢說的話,而今也可不必顧忌的說出來。
楊暖仍舊一臉嬌弱的模樣,隻輕聲道:“這都是歐陽……現在應該叫她孟姑娘了,若不是她開導我,想來我也不會過的這般自在自得。”
話落,她微不可查的的歎息一聲。
想起她的將軍父親回府後所講訴的一切,既開心又難過。
得知歐陽杳就是孟之玫時,她是驚訝的。
得知皇上下旨將孟之玫賜婚給李炎慶,她是難過的。
得知她在賜婚第二天被人擄走,莫名消失時,她是有一絲歡喜的,可更多的還是擔憂和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