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 舞 廳
(三)辦舞廳
這年秋天,章早的前妻林朋從蘇北麻將城調到水江某區文化館工作。
林朋剛上班,就碰上文化館食堂內部招標承包。
林朋是和章早離了婚又住在一個屋頂下的老婆(也許叫老婆不貼切,叫女人也行)。屬於隨時可以合夥或散夥的類型。
--一年上交三萬,你說多不多?林朋心癢癢的,想當阿慶嫂,並動員章早當賬房先生。
章早請來有關專家,對此做了可行性分析。飯店的毛利是50%,如一天平均辦兩桌酒,毛利就有二、三百元,一年為七--十萬,扣除各項開支,賺三、四萬沒問題。
每次算都是賺,都是沒問題,可結果都是賠了。章早已經得了“算賬恐懼症”。一算出“賺”,他就發抖。他不想幹。
不幹也得幹!林朋斬釘截鐵地說,誰讓你窮光蛋,還欠一屁股債?
是啊,下海,下海,現在不下也得下,章早悲哀地想,我們是被人推下水的--不,是被水鬼拖下水的。
打報告,找關係,跑腿,說情……想發財的人到處都擁擠不堪。內訌發生的結果,把承包額一直抬到了三萬八千。
訌了一個多月,結果給一個勞改釋放犯包去了。
他是一個什麼局長的兒子,剛放出來,還沒工作。聽說協議承包額隻有一萬五。
林朋氣炸了。回到家,把“勞改釋放犯”整整罵了一個月。
其實勞改犯放出來以後就不是犯人了,可不知為什麼,人們還這麼叫.
緊接著,“水江電大”的一家商店也搞招標--因為商店虧損很厲害。
招標已成了一貼靈丹妙藥。
十二個平方,一年二千四,你說多不多?這次輪到章早反複問老婆了。
一年二千四,一個月隻要交二百……章早做夢都在算賬。現在章早特別喜歡算賬。越怕越喜歡。就跟鴉片一樣,中毒太深,怕的是沒救了。
前老婆林朋積極支持他去投標。所以那天章早坐在學校招標會場時,麵對另外十七名競爭者,毫無懼色。他第一個舉手把標底抬高了一百元。
接著數理係的一個老師又加了一百元。
他們就這麼一百一百地加,加到四千九時,章早不加了。
校企辦主任剛要拍板,底下又冒出個聲音:
五千。
大家扭頭看,見是學校門旁一個賣肉的個體戶。
數理老師掙紮了一個,又加了一百元。
七千。
沒人再加了。
老師們交頭接耳:個體戶也允許參加嗬?怎麼不早說?
章早悄悄溜出了會場。他想象那個個體戶開始不動聲色,看著他和那個數理老師玩那種幼兒園小朋友掰腳趾頭的遊戲,看他們玩得麵紅耳赤,渾身冒汗,他在旁邊一撳開關,小朋友立即傻了:發現腳趾頭不夠用了……也有點像如來佛看孫悟空翻筋鬥:猴頭翻啊翻啊,自以為翻到了天邊,勝利在望,卻不知還沒出如來的手掌心呢……
那個數理老師比我還慘。章早這麼想著,又笑起來.
這年頭,機會還真是多得很,隻要你能折騰。
舞廳的事就是人家主動找上門的。
章早這天晚上才知道,老婆在水江還有個幹弟。
幹弟帶來一個朋友,三十多歲,瘦瘦小小的,姓陳,都叫他陳老板。
章早把兒子支到裏麵房間去打遊戲機,關上了門。隻有這樣,他才不鬧。
陳老板是開機電商店的。這次他想換換口味,開個舞廳。他打聽到文化館的舞廳準備搞內部承包,所以急急找上門來。他也想玩那個“勞改釋放犯”同樣的把戲:用林朋的名義搞承包。
林朋卻直接搖手:不能搞不能搞,標數太高,三年十八萬呢!太高,太高太高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