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宗抓在他手腕上的力道越發緊了,眼神也暗藏波瀾:“今天也不吸陽氣嗎?”
從修複完天道回到京城起,衛西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像以前那樣纏著他吸陽氣了,各種意義上的。
而且最近不知道為什麼,衛西變得越發忙碌,經常一早上出門大半夜的才現身,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使然,睡覺倒是仍會上他房間裏來,但更多的親密,卻再沒有過。
有時候甚至讓他懷疑,這是不是一種對他過往欺騙的懲罰。
亦或者……
衛西根本就無法接受他的身份。
就像現在,衛西被他拉住,竟也沒有立刻湊上來,好像思索過一番,才靠近過來,貼上他的嘴角。
朔宗垂眼,衛西貼得很認真,似乎還伸出舌頭在他嘴角『舔』了一下,睫『毛』於陽光裏微微顫動著。
但在他主動吻過去的時候,卻又非常堅定地躲開了,還認真地回答道:“不吸了。”
朔宗沉默一陣,緩慢地鬆開抓在衛西胳膊上的手:“好。”
衛西起身去浴室洗漱,朔宗靠在床頭聽他拖鞋的趿拉聲,望著打進房間的那束陽光裏上下浮動的微塵發愣。
片刻之後,他拿起手機,點開了自己前些天上網發的帖子。
帖子的主題是【未婚妻發現了我隱瞞他的一些事情,現在的這些表現是什麼意思?】
他在帖子裏詳細羅列出了衛西最近的一些變化——
比如不跟他進行更多的親密行為,早出晚歸等等等。
他不是一個擅長跟身邊的人交流煩惱的個『性』,隱姓埋名上網求助,其實也是頭一回,得到的回應更加讓他束手無策。
經過了幾天的醞釀,這帖子已經小有些熱度了,內裏不少人都在詢問他到底隱瞞了什麼。
朔宗回複道:“身份,我的真實身份是個他很明確表示過很討厭的人,但在這之前他什麼都不知道。”
這條回複之後,下排就是無數的點蠟。
人生閱曆豐富的網友們的回複十分篤定——
“你完蛋了。”
“他早出晚歸,說不定隻是不想看到你。”
“不跟你親熱還有別的理由嗎?肯定是厭惡啊!”
“看博主稱呼,未婚妻?已經開始談婚論嫁了?那我勸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這個婚結不結得成估計難說了。對方現在在想的估計是怎麼跟你分手。”
下頭還有不少糾正他用字錯誤,“他”應該換成“她”才對的評論,還有許多嘲笑譏諷他騙人沒有好下場自作孽不可活的辱罵。然而那些內容朔宗全都看不到了,目光隻徑直落在最刺眼的那一句上。
他頂著還沒完全恢複的傷口倏地從床頭坐——怎麼可能!衛西連戒指都準備好了!
他又驚又怒地將這條評論拉進黑名單,同時探身拉開床頭櫃的抽屜,隨即就渾身一震。
原本放在抽屜角落的那個絨布盒子不見了。
他伸手將整個床頭櫃翻找過一遍,果然沒有任何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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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西從浴室出來,便見自家二徒弟神『色』冷凝地坐在床沿,朝他遞來的眼神複雜而深邃。
衛西愣了愣:“闕兒?你怎麼了?”
二徒弟看了他一會兒,搖搖頭起身:“沒事兒。”
倆人如同往常那樣並肩下樓,衛西忽然聽到徒弟道:“今天是除夕夜,我帶你出門逛逛。”
朔宗注意著衛西的表情,就見衛西愣了愣後,非常迅速地搖頭:“不行,我今天有非常要緊的事。”
他話音落地,衛家客廳的空氣就忽然震『蕩』起來,緊接著裂隙打開,團結義興高采烈地探出腦袋:“師父!”
隨即轉向他,『露』出受到驚嚇的表情,頓了頓才艱難開口:“朔……師……師弟,啊不對,師……”
朔宗打斷他:“你來找衛西?”
團結義好像鬆了口氣,趕忙點頭:“對對對,我來接師父去阿修羅界。”
原來是去阿修羅界。朔宗點了點頭,麵無波瀾地開口:“去幹什麼?”
團結義一下卡殼了,望天望地哈哈大笑:“啊……這個……哈哈哈哈師父時間來不及了咱們快點走吧。”
衛西果然朝他走去,走前還不忘叮囑朔宗:“闕兒,我去辦一些重要的事,晚上回來。”
又是晚上。
最近天天都是晚上回來。
朔宗見他似乎沒有帶自己一起去的意思,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任憑團結義在裂隙愈合前用複雜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待到客廳悄無聲息後,伸手掏出手機——
-“是我。”
-“市政劃給太倉宗的辦公辦公樓,有沒有約好哪天交接?”
-“不是今天嗎?好的。”
-“除夕當天京城道協……”
-“沒有組織活動嗎?好的。”
-“跟阿修羅界的資源貿易。”
-“一切如常是嗎?”
-“我知道了。”
朔宗掛斷電話,神『色』僵硬地坐回沙發裏。
重要的事情。
道協沒有組織,市政除夕放假,就連阿修羅界都沒有任何新活動,什麼重要的事情?
朔宗將額頭抵在手心,輕輕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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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冷寂的小區越發熱鬧,家家戶戶回來團圓迎新,就連活了天長日久的瑞獸們,看到這一幕也都有恍若隔世的感慨。
寧天的年會,朔宗喝了不少酒,喝到後來,可能是覺得厭煩了,就獨自坐在旁邊擺弄手機。
阿修羅界沒通信號,衛西估計是一直沒出來,手機始終處於無法接聽狀態。
他撥了兩遍,沒聽到回音,放下手機喝了杯酒。
夏守仁覺得他今天狀態怪怪的,疑『惑』問到:“朔宗先生/老畜生,你還好麼?”
他沉默不語的樣子叫一旁平時深受他秀恩愛荼毒的大夥十分不習慣,忍不住竊竊私語——
“咋回事啊這是,今天朔宗先生竟然沒有介紹那條紫金鏈的來曆!太可怕了!”
夏守仁也覺得自己要瘋:“是啊!更可怕的是,我竟然還覺得很不習慣!”
朔宗聽到他們的說話聲,不禁嗤笑一聲,此時手上的手機終於震動起來,他目光幾乎是倏地就落在了屏幕上那兩個字上。
他這樣的『性』子,遇上天道崩裂都沒有動搖過,此刻竟然有些不敢按下接通鍵。
但三聲之內,朔宗終究是把電話貼到了耳邊:“衛西?”
衛西看起來已經回衛家了,背景音有些嘈『亂』,帶著些許低微的風聲,襯得對方聲音前所未有的嚴肅:“闕兒,你不在家?”
朔宗被他嚴肅的態度弄得頓了頓,片刻後才回答:“對。”
“快些回來吧。”衛西單刀直入地開口,“我有一些話想對你說。”
朔宗頭腦空白了將近半分鍾的時間,平靜地嗯了一聲,掛斷電話。
周圍的瑞獸們還在說笑,朔宗起身,『摸』了兩次才『摸』到自己的外套,批在肩上:“有點事,先回去了。”
他這態度,搞得在場的笑聲也當即一頓,大夥兒終於意識到了情況可能並不像玩笑裏那麼輕鬆,互相對視一眼,都追了出來:“到底怎麼回事?”
朔宗抬頭看了眼漆黑的天幕。
衛西,還是第一次用那麼嚴肅的語氣跟自己說話。
對方催促自己回家,說有事想對自己說,結合起最近對方反常的忙碌和冷淡,提到的還能是什麼問題?
他渾身散發著堅冰一樣的氣息,車內,夏守仁戰戰兢兢地跟其他瑞獸討論:“你說他……不會是……因為我們沒及時給禮金生氣吧?”
瑞獸們:“!!!!!!”
朔宗瞥了他們一眼,降下車窗,任憑冷風撲打在臉上:“跟這個沒關係。”
夏守仁一愣:“那你還能為啥生氣?”
朔宗轉開臉,夏守仁自己反倒猜測了起來:“難不成還能是衛西要跟你分手啊?”
朔宗沒說話。
夏守仁端詳他的表情,悚然一驚:“真的假的?!”
朔宗的臉『色』已經漆黑如墨了:“你話很多。”
提到這個話題,夏守仁再不敢胡『亂』開口了,鳥悄兒地縮回原處,跟其他瑞獸們擠成一團——
大夥兒內心都有誌一同地生出一個念頭來——
完蛋!
*******
外頭萬家燈火,朔宗內心卻冷寂得毫無波瀾。
前方,衛家的院子安安靜靜,像自亙古起佇立在那的山川。
踏下車門,看到那片漆黑的一瞬間,朔宗心中生出一種天理昭昭報應不爽的木然。
就像網上那些人們說的那樣,從一開始就欺騙著衛西的自己,在真相揭『露』之後,被排斥本來就是理所當然。
然而與此同時,他心中卻又有著說不出的不甘。
他捏緊拳頭,大步走進衛家院子,果然見衛西正穿著一襲黑衣站在前方等待自己,夜『色』襯托著那張小臉上的表情越發白淨緊繃。
衛西第一時間也注意到了回來的自家徒弟,雙方目光相對,麵孔如出一轍的嚴肅。
徒弟回來了。
衛西深吸了口氣,站直身體,盯著徒弟,想到自己此前打好的腹稿,正要開口,就見徒弟氣勢驚人地大跨步在自己身前站定,一字一頓地開口——
“衛西,我不會同意的!”
朔宗說出來之後,沉重的同時也覺得輕鬆多了。
果然話音落地,對麵衛西臉上的表情倏地一變,看上去似乎有些傻眼:“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