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這位虔誠的老者把《聖經》中四五段看似對其教派有利的話做了貌似有理、實則錯誤的解釋,同時還故意漏掉了上百段於貴格會教義不利的內容。我很明智地沒有反駁他,畢竟人是不可能喚醒一個宗教狂熱者的。誰也不能冒冒失失地跟一個陷入愛河的人說他的情人有什麼不好,不能跟一個在打官司的人說他的訟狀裏有什麼漏洞,自然也不能靠講道理說服一個盲信者。於是我換了個話題。
我問他:“那麼,你們是怎麼領聖餐的呢?”他的回答是:“我們不像你們,我們從來不領聖餐。”“什麼?不領聖餐?”“是的,我們隻在心中領精神上的聖餐。”然後,他又開始在那裏大講特講《聖經》,滔滔不絕地跟我說了一大堆反對聖餐禮的原因。那高談闊論的樣子,仿佛受了神啟似的。他力證聖餐不過是人類的臆造,說《福音書》中都沒提過“聖餐”這個詞。他說:“恕我無知,我的這些論證,其實遠不足以證明我們教派的真理。不過,你可以在羅伯特·巴克萊的《我派信仰的闡釋》(Exposition of our Faith)中找到更多證據。這本書寫得精妙絕倫,連我們的敵人都承認它很有危險性,這足以證明裏麵的觀點是多麼令人信服。”我表示一定會去看看這本書,我的這位貴格會教徒就覺得他已經讓我改宗了。
後來他又跟我說了些話,向我解釋他們貴格會之所以遭到其他教派蔑視的幾點突出原因。“你就承認吧!”他說,“當你看到我對你的所有禮節性行為都沒摘帽回應,而且對你說話還一口一個‘你’的時候,你心裏肯定忍不住在嘲笑我呢!不過,我看你也是讀過不少書的人,肯定知道,在基督的時代,哪個民族都沒有人傻乎乎地在那裏‘您’啊‘您’的。人們跟愷撒·奧古斯都說話時,都說‘我愛你’‘我求你’‘謝謝你’之類的話,他可絕不準任何人叫他什麼‘老爺’‘閣下’。直到很久以後,人們才開始用‘您’來代替‘你’,還用‘大人’‘主上’‘聖座’之類的尊號,像土裏的蠕蟲一樣去尊稱另一群蠕蟲,懷著深深的敬意和無恥的虛偽去奉承後者,保證自己是他們最聽話、最謙卑的仆人。為了杜絕這套可恥的、相互奉承、相互標榜的謊言,我們才以‘你’相稱,不管對方是國王還是乞丐;而且我們不向任何人鞠躬行禮。我們對眾生隻有仁愛之心,對法律隻有遵從之意。
“我們的穿著打扮和別人略有不同,其目的隻有一個:不斷地提醒我們,不要學著和他人一樣。其他人佩著徽章,穿著盡顯尊榮,但我們的衣飾上隻看得到基督徒的謙遜。我們遠離一切聲色之地,不沾染任何娛樂活動,不踏足一切賭博場所。若是我們流連於上述那些輕浮之物,讓它們占據了那顆應該完全留給上帝的心,那才叫可悲可歎呢!我們從不發誓,哪怕在法庭上也是如此,因為我們認為上帝這個無比神聖的名字不應被人事糾紛所玷汙。如果我們必須為了其他人而站上法庭(我們自己是從不打官司的),也隻用‘是’‘否’來為真相做證,而法官僅此就會相信我們的證詞。我們可不像許多基督徒那樣,手放在《福音書》上都敢做偽證。我們從不參軍打仗,但這不是因為我們貪生怕死。死有何懼?相反,我們還祈禱著與上帝相見的那一刻的到來呢!我們不拔劍衝上戰場,因為我們不是虎狼獒犬,我們是人,是基督徒。我們的上帝要我們去愛敵人,去毫無怨言地受苦。隻因為一些身穿紅衣,頭戴兩尺高帽的劊子手揮著兩根小棍,在一麵驢皮鼓上敲敲打打,招募公民參軍,我們就漂洋過海、同類相殘,這是上帝絕不允許的。當戰場捷報傳來之時,整個倫敦城燈火通明,夜空裏煙花競相綻放,空氣中回蕩著感恩曲的旋律,鍾聲齊響、風琴齊鳴、炮聲震天。可在這片喧囂中,我們卻在靜靜地默哀,心中甚感悲涼,為公眾為之歡呼的那場可悲的浩劫歎息。”
也就是說,這位虔誠的老者把《聖經》中四五段看似對其教派有利的話做了貌似有理、實則錯誤的解釋,同時還故意漏掉了上百段於貴格會教義不利的內容。我很明智地沒有反駁他,畢竟人是不可能喚醒一個宗教狂熱者的。誰也不能冒冒失失地跟一個陷入愛河的人說他的情人有什麼不好,不能跟一個在打官司的人說他的訟狀裏有什麼漏洞,自然也不能靠講道理說服一個盲信者。於是我換了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