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嗎。
不知時間流逝了多久,也許很久,久得恍若隔世,也許很短,短得僅僅幾秒。她用全部感官所捕捉到的,隻有漆黑空曠的虛無。
思維很慢,真的很慢,慢得連怎樣變得瘋狂都會忘記。好像用了一萬年的時間去回想一件事:我是誰?
“陽昕。”
這是她唯一記起的答案。
念頭一起,虛空中傳來了一縷發自女性的溫柔話語。
“昕昕啊,從小就盼著你快點長大,你阿婆叫你潑皮猴,才不是呢……”
她是誰?好溫暖,好懷念。
強烈的思戀排山倒海般噴薄而出,推動著陽昕僵硬的身體,向聲音的源頭爬去。
“……你這麼機靈這麼勇敢,將來肯定像你阿爸一樣,飛出這座大山,變成一隻太陽鳥。”
娘——是阿娘!
雖然記不起她的任何事,但這個聲音,就是她的阿娘。
那聲音忽隱忽現,可是在無盡的黑暗中,像一道燈火,驅散了陽昕無盡的孤寂和絕望。
“本來想給你起名叫鳳凰,你阿爸說這名字太女孩氣,叫陽昕,太陽之光。”
光……太陽之光……
陽昕開始站起來奔跑,視野的盡頭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光點,它越來越大,越來越亮。傳來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完整。
“阿爸你為什麼不多回來陪娘?娘喝酒時哭過,說你守了國家,忘了自己家!”女童用稚嫩清脆的嗓音質問著。
“昕昕乖,你娘在睡覺,咱小聲點,阿爸今天給你講誇父逐日的故事……”男人聲音沉穩有力,聽起來令人安心踏實。
“誇父去追太陽不是傻子嗎?為什麼你說他是英雄。”女童疑惑著。
“誇父出生在幽冥大地,那裏天地無光,他追日是為了給人們采取火種,使大地得到光明與溫暖,即使他失敗了,仍然是個英雄……”
光源越來越近,陽昕馬上要觸碰到了。
“阿爸,你犧牲了,隻能做無名英雄!可是阿娘怎麼辦?阿婆怎麼辦?你真是個大傻子!”年輕女性哭泣著。
“我會變得很強很強,不會成為像你一樣的大傻子……”
“娘,我走了,這次救災任務很緊急,隊長叫我馬上過去。”
“昕昕,記得早點回家……”
白色的光芒覆蓋了全身,陽昕的意識融入其中,她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來自心裏。
——對不起……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