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玳作為妖怪探測器的一天可謂是驚險萬分。
讓一隻生長於山野鄉林的妖怪到大都市的辦公樓裏轉悠,差不多就和進了迷宮似的。且不說那一雙雙鋥亮的皮鞋、尖尖的高跟鞋,那辦公椅下的滾輪好幾次都快碾到它了。
這地方委實可怕,依著他的性子本該是蹲著不敢動彈。但想著自己身上所負的使命,又鼓足勇氣前進。它先懵乎乎地沿著牆角的線槽爬了一通,又在辦公桌的縫隙間穿梭,搜尋著同類的氣味。但很遺憾的是,除了塑膠和影印的碳粉氣味外,它沒有任何的發現。
它可以想象出來自己的一無所獲會讓她多失望,但又不能撒謊。躊躇猶豫了一會兒,它還是打算回去如實以報。可就在這個時候聽到她的尖叫聲,像是……在叫呆子。
和她相處這些日子,它的反射神經對她的聲音特別敏感,幾乎是一聽到就馬上肅然起敬、挺身直立。這次也沒例外,可聽著她的聲音卻是越來越遠,後來就沒了響。它想她肯定是看自己太久沒回來生氣了,便趕緊往回爬,遁著味道爬回去。放在辦公桌下的手提盒不見了,它便鑽到她的包裏去。裏麵很暗,也很柔軟,它也實在是爬得困倦了,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再次醒來時,是被她的尖叫給吵醒的。
雖然睡得迷糊,可它還是敏銳地聽出她聲音裏的驚喜,那是一種恐懼沮喪驟然散去後的狂喜。若是讓它來形容的話,就像是山中狂風暴雨後,灰霾的天空被長虹破霽般的喜悅。
她的手掌濕潤而柔軟,它站得不很穩,可還是支起身子:“吱!”
她真是嚇到了,就算是妖怪就算著落點是花圃,十幾層的高樓扔下來不死也得去半條命。何況它這麼呆了,要是砸到腦子不是越發地傻了?可翻找了大半小時都沒結果,連根鼠毛都沒瞅見,她不得不做最壞的設想——它大概是已經粘到哪輛車的車軲轆上了。
這麼想著,鼻頭就開始發酸了。撇去喬繭不談,好歹是活生生一條命,也一起住這麼久了,感情還是有的。雖然是被強迫收留它的,可正經來說它沒做過啥壞事,就是傻乎乎,呆愣愣,反應慢些,二木頭一點。而且,到底還是隻正統的妖怪,怎麼也不該是這種死法吧。她不死心,又回辦公室又找了一圈,直到下班依然是一無所獲。
就是在樣沮喪萬分的情況下回到家,她打開包包突然發現那隻失蹤的妖怪探測器正好端端地蜷盤在裏麵睡覺。客廳的燈光偏暗,它銀白色的皮毛顯得有些朦朧,像是夏夜裏的一團螢光。突然間便有些惶恐,生怕它會陡然消失。便伸手抓捏了出來,捧在手心裏感覺到那真實的體溫,心裏才踏實了些許。失而複得後的感覺是欣喜又憤怒,恨不能將它當成一團年糕死命地揉捏搓弄,發泄擔憂之苦不忘斥責道:“混蛋啊你!回來也不吱一聲,呆貨!”
它本低垂著腦袋,爪子耷拉在身前,認錯領罪的小模樣兒。聽她罵了一句便沒了聲音,便壯膽子抬頭偷看,見她雙眼發紅頓覺惶恐。它覺得這都是自己惹的,得做得什麼表達一下歉意。於是乎它往前爬了爬,撐著身子往前傾,伸長小爪子摸了摸她的鼻子。
“嘰!”
被一隻寵物安慰是件挺稀鬆平常的事,但若這隻寵物是隻妖怪,那感覺又不一樣了。她頓覺不自在,正打算將它往籠子裏塞呢,它卻一骨碌地從她掌心滾了下來,蹲在地上抬頭看她。
這表情,分明是有話說。
考慮到今天它出力不少,她也格外寬容,指了指沙發:“衣服在那裏。”便轉過身去,沒幾秒便聽見他的聲音響起:“那個……呃,我想要件東西。”有意思,他居然開口管她要東西了。她抄著手轉過身來,先是上上下下掃了他幾眼,才問道:“你要什麼?”
他的表情有些小興奮,臉頰上帶著一抹因為緊張和局促而浮起的淺紅顏色,一雙眼睛卻是璨亮璨亮地。不要說他還沒開口要求,單是看這副樣子,已經讓人招架不住。
“我——”才開口說了一個字,他的臉又紅了幾分,可還是鼓足勇氣把話說完,“我要這樣的褲子。”雙手比劃了一個不甚對等的多邊形,“穿在裏麵的,要兩,呃,不,要三條。”
喬稚眨眨眼:“你是要內褲?”這貨今天連男廁所都去了嗎?
原來是叫內褲啊,他默默記下,然後繼續淩空比劃:“是這樣的。”
“內褲有三角形和四角形的,還有子——”突然覺得話題限製級了,她趕緊往回掰,“反正就沒有你畫的這種形狀的。”嘴巴上這麼說,可大腦卻不受控製地想著莫不是他的屁股比普通男紙要挺翹許多?有可能,因為作為倉鼠的時候他可是非常圓潤的。
“那就你說的三角或是四角的……也行。”他的頭往邊側了側,臉頰上酒窩淺現,“嗯,顏色的話。”
喲嗬,今天出去放風一趟就知道挑內褲了,還要揀顏色!她不動聲色地靜待下文,可眼神卻是犀利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