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沙啞的嗓音混合著梆聲,在長街中遊蕩。
並沒有給冬柱帶來多少踏實感。
反而震的心尖兒發顫,連帶著腳步都有些踉蹌。
周青看著冬柱那縮頭縮腦,膽戰心驚的模樣忍不住就想笑。
三十好幾的人,難得生的魁梧,怎麼膽子這般小?
隻是想想近來鎮上發生的事,生怕引起誤會,笑容就悄悄斂了起來。
“離醜時還有一個時辰,怎麼挨的住。”
冬柱往周青身邊湊了湊,從褡褳裏摸出個黃皮葫蘆。
葫蘆嘴兒撬開,周青立刻就嗅到了濃烈的酒氣,於是很眼饞地瞥了好幾眼。
顯然冬柱沒打算分他,自顧自地灌了幾口。
似乎有點不舍,又像是酒氣代替不了膽氣,幹脆又收了起來。
“老楊頭越發可恨了,別家是酒裏摻了水,他倒好,直接往水裏摻酒!”
冬柱忿忿地詛咒道:“這般黑心,早晚教妖狐給叼了去才好。”
嘟囔幾句,他又往周青身邊湊了湊,斜眼看著王府門外的通明燈火:“以蠟代薪,步幛十裏,差不多也就是這樣了,娘的,這王家如此奢豪,就不怕折福嗎?”
“嘿,再奢豪,該死的還要死,時辰一到,地府報到,可惜了,王家明珠,二八年華,生的是貌美如花,怎麼就要死了?”
“聽說,是遭了陰邪,幾日來,做了不少法事,還尋了不少男子,想要衝衝喜,其實照我來說,就該尋我這樣的嘛,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書生,有個什麼用?”
……
周青實在沒有想到,冬柱居然還有碎嘴的毛病。
碎嘴也就罷了,還這樣自戀?
當然,人生在世,誰不覺得自己棒棒噠,可這樣罔顧事實,真的好嗎?
“說起書生……”
冬柱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身子往後挪了挪,看著周青皺眉道:“我家隔壁那快七十的老童生,時不時念叨什麼有個匪徒,長著牛骨,象牙,怎麼覺著,像在說你一樣。”
“長著牛骨,象牙,你確定是匪徒,不是妖獸?不是妖中妖?”周青臉色有些發黑。
“好像不是這麼說的,嗯,讓我想想,原話是什麼來著,有個匪徒,切牛骨磋象牙,有個匪徒,如烏龜像壁虎?”
冬柱學著老童生搖頭晃腦的模樣,還別說,真有那麼點感覺,就是晃多了,頭暈。
聽到這話,周青暗暗捏了捏拳頭,牛骨象牙就算了,烏龜壁虎?來,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其實說那麼多廢話,不就是誇人長的好看嘛,直說像我不就得了,難怪他都快入土了還是個童生。”
看來,老楊頭多少還是有點良心的。
這水裏摻的酒……挺多。
周青目光幽幽,盯視良久,終於放棄了打破冬柱腦袋,看看裏麵到底裝著什麼東西的念頭。
畢竟,冬柱這人,除去碎嘴,自戀外,人其實還不錯。
尤其重要的一點在於,他突然發現,這個人,雙目……有神!
竟然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內秀!
“有個匪徒,長著牛骨象牙?原話是什麼來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