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譜謀逆一案,早在六年之前已經定論。當初定案時自然也很費了一些周折仔細徹查,豈是你三言兩語說有問題就能有問題的事情?”黃忠皺著眉,儼然不打算對此事深談:“你還是莫要顧左右而言他,言歸正傳為好。”
“便依大人所言,我們繼續來說地下水道。”君青藍並不辯駁,為微勾了唇角,便順著黃忠的話說了下去。
“在提到地下水道時,大人始終堅定的認為自己的記憶沒有出現偏差。事實也證明了,您的想法是正確的。那麼,大人現在是否能夠認定,圖紙是被人動了手腳?”
黃忠點頭:“那是自然。”
“大人認為,這人私下篡改了地下水道的圖紙,是否別有用心?”
“當然。”
“大人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
君青藍忽然這麼一問,倒叫黃忠愣了一愣。從一開始,就是君青藍她自己在竭力證明圖紙被人篡改,為了能叫人相信,她幾乎使勁了渾身解數。怎麼如今大家信了,她倒問起為什麼來了?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黃忠思量著開了口,這也不是什麼難以回答的問題:“既然在私下裏做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自然是為了掩蓋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若心中不曾藏私,為何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修改?這般藏頭露尾,斷然做不出好事。”
“大人高見,小人與大人的想法不謀而合。”
君青藍將唇角勾了一勾,眼底有半明半暗的光閃了一閃。那一抹流光,莫名的叫黃忠心頭一跳,有淡淡不祥蕩漾開來。
“大人方才說了,私自篡改圖紙,定然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既然如此,篡改的族譜,又何嚐不是出於不可告人的目的?圖紙被篡改,害死了黃老一條性命。秦家族譜被篡改,害死的是上百口的性命啊!大人!”
君青藍噗通一聲跪倒,將額頭緊緊貼在了地麵上:“請大人明察秋毫,還秦家一個公告,莫要叫天下忠良蒙受不白之冤,就此寒了心。”
“你!”
黃忠知道自己上當了。他已經徹底被君青藍話裏話外的陷阱給套了進去,無法抽身。但……若要替秦家翻案,他卻絕對沒有那個膽量。這會子,堂堂郡守已然成了熱鍋上的螞蟻,焦躁不安。
“大人不必覺得為難。族譜與地下水道圖紙有太多相同之處,小人相信,兩件事情極有可能出自同一人的手筆。隻消大人將那繪製圖紙之人捉拿歸案,此事自然可以真相大白。”
黃忠沉默了,眸色凝重而深沉。
定國公微顰了眉頭,側目瞧著黃忠,等了半晌始終不見那人出聲,他便也抿著唇。有些事情雖然他有心,奈何並不是自己能夠插手的事情。有心卻無力。
“嗬。”李從堯驀然開口:“看來黃大人多有不便。”
李從堯這話可要了命了。分明在暗指黃忠與私改圖紙和族譜的人相互勾結,這要是做了實還得了?陷害朝廷命官,殺人越貨,哪一條都足以讓他的仕途就此結束。
“當然不是!”黃忠厲聲反駁:“本官從不屑做此等鼠輩之事!”
李從堯冷笑:“既然如此,為何不說?”
黃忠冷眼瞧向李從堯。那人以單手托了腮,狹長鳳眸半眯著,似對天地萬物皆渾不在意。偏偏說出的話卻叫人……無法抗拒。他一生鑽營,終於成了管州府中第一人。
在這許多年裏,他是整個南陽郡第一人,向來說一不二,已經許久,沒有人能夠給他壓力了。即便是在定國公麵前,他也從不曾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不過是礙於那人特殊的身份,給他些顏麵罷了。
然而,就在剛才。那毫不起眼的男子不過淡然一句話,卻叫他感受到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竟然叫他體會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那是對死亡的戰栗。
這人……能殺了他?!
黃忠被自己忽然冒出來的念頭給嚇了一跳。沒有人能夠隨隨便便殺人,更不可能在管州府的大堂上殺了他。但,他毫不懷疑剛才那一瞬間的感覺。那人身上的氣息是常年與鮮血為伴,鍛造出的血腥殺戮之氣。
這人……到底是誰?在如今這逍遙的天下,怎麼還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請大人早做定論。”君青藍緩緩開了口,終於將黃忠自恐懼中喚醒。
“六年之前,向本官提出建造地下水道,並一手繪製水道設計圖的人隻是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