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青藍略垂了眼眸。
旁的且不說,隻說這三樣奇珍,任何一個賣出去都足夠讓福來和元寶衣食無憂,所得錢財怕是幾輩子都花不完。
然而,他卻並未將這些物件私藏,隻認認真真修補好再交回給元通天。領回屬於他的為數不多的手工錢。這樣的人,麵對金銀財帛豪不動心,實在與外界傳說中日日混跡賭坊,窮的連褲子都穿不上的潑皮無賴相差甚遠。哪裏像是一個人?
這兩個全然不同的福來,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兩位大人,小人對您可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知道的都說了,小人的衷心可表日月,你們可一定要相信小人。小人同福來的死真的沒有關係啊。”
“千山花鳥插瓶……。”薑羽凡沉吟了片刻說道:“這名字我好像聽過。在……在哪裏呢?”
元通天的額角再度滲出了汗水,竟比方才瞧著還要緊張。
“對了。”薑羽凡打了個響指,眼睛一亮說道:“我想起來了,是在前朝的疑案卷宗裏瞧見過一次。千山花鳥插瓶乃是前蕭國皇帝寵後葉麗儀最心愛的物件。據說是蕭後主為搏美人一笑,親自題字作畫後親手在官窯中燒製而成的花瓶。在蕭國滅國之後,蕭後主與葉皇後自殺殉國,千山花鳥插瓶從此下落不明。沒想到竟然叫你給找到了。你快同我說說,是在哪裏找到的?”
薑羽凡的好奇讓元通天再度尷尬了。額角汗如雨下,竟似怎麼也擦不幹。
“我聽說……。”君青藍淡淡開了口:“在你們古玩行當裏,把所有參與其中的人給分成了三大類。一類尋貨,一類修補,一類負責出貨。環環相扣,彼此間有特殊隱秘的聯絡手段,旁人卻不得而知。”
“你說的可是盜墓?”薑羽凡瞪了眼:“原來這瓶子是……。”
“我可沒說過。”君青藍打斷了薑羽凡的話頭,瞧向元通天說道:“方才所言,不過是道聽途說。我想,元掌櫃生意做的這麼大,當然是奉公守法的好子民。所有物件都是正當的來路。不是麼?”
元通天擦了把汗,長長舒了口氣,似乎如釋重負。朝君青藍拱手說道:“正是。”
君青藍沒有開口。他知道元通天是在向她示好。再怎麼說起來,挖墳掘墓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盜墓,在北夏若是被官府知曉,吃官司下獄,財產充公怎麼都是少不了的。君青藍方才一句話,等於是在給他承諾,這事情不會再追究。對元通天來說,這可是天大的恩典。
“你確定這些物件都是福來修補好的麼?”
“當然。”元通天點頭:“這麼重要的事情,我當然不會記錯。那些物件手工複雜精巧,除了他,天下間隻怕再也沒有人能夠那麼完美的複原出來。”
這話叫君青藍越發的狐疑起來,福來的手藝居然這麼好麼?他的履曆中為何沒有丁點的記載?這可就……太奇怪了!
“你對福來從前的經曆可有過了解?”
“嗬嗬。”元通天笑道:“做我們這一行的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不問過往。小人知道的隻有這些,旁的事情,怕是幫不上大人了。”
君青藍略略點了點頭:“你可知福來從前得罪過什麼人麼?他在同你進駐普寧寺的那幾日裏,可又同誰發生過衝突?”
“福來得罪的人還少麼?”元通天搖著頭說道:“說起來這事小人也不大明白。福來這麼好的手藝和誠信,隨隨便便能賺的盆滿缽滿。為何卻日日食不果腹,甘願同賭坊裏那些人混在一起,經常被人給打個半死。他寧願住在德化坊那破舊的小房子裏麵,也不願意搬進小人給他準備的大宅。”
“這人還真是個怪人。”薑羽凡皺了眉說道,心中對福來的好奇盛況空前:“君青藍,等會子我能去瞧瞧小元寶麼?”
君青藍白了他一眼,再度瞧向元通天說道:“在普寧寺中,你們可曾遇到過什麼特別的事情?”
“並沒有。”元通天說道:“他的身份在我們大宛商行是保密的,除了小人並沒有其他人知曉。所以,小人給了他一個單獨的房間居住,他平日裏也不用出門。待小人遇到了修補不了的大難題,才會請他出馬。他出門時天天都帶著幕離,從不曾叫人瞧見過他的麵目。”
君青藍略略顰了眉頭:“你說的這些都是些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且不是你第一次提起。你再好好想想,你與他相處了那麼久。莫非,就真的不曾發現他身上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
女子清冷的眸光盯著元通天,但她並不焦急。君青藍相信,元通天是個聰明人,他一定不會叫自己失望。
元通天並沒有立刻回話,半垂著眼眸沉吟了片刻。
“哦對了!”元通天氣息一凝,忽然仰起頭來:“小人想起了一件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