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深情瞧的君青藍身軀一顫,忍不住便從心底裏升出難以言表的冷意出來。
“自打咱們東廠南北二司成立以來,被打入昭獄之人不知凡幾。那些十惡不赦的罪人大多身居高位,內心卻險惡而肮髒。這樣的人本該墮入阿鼻地獄,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不過,雜家年紀漸漸大了,這麼些年瞧見的生死悲歡也實在太多,心腸越來越軟。於是,便想要給他們一個機會,叫他們贖了滿身罪孽,留一份美麗在這塵世之中。”
劉全忠的聲音低柔婉轉,帶著滿麵的悲戚和憐憫。他麵龐上本描畫著精致的妝容,加之他身形聲音都偏於陰柔。冷不丁瞧上去,並不似傳說中權傾朝野的冷血太監,倒似個內宅大院裏慈悲為懷的貴婦般溫柔。
君青藍半斂了眉目,認真傾聽者劉全忠的訴說。他始終說著的都是朝中之事,與屏風又有什麼關係?
“於是,雜家便叫人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們,務必要讓他們心情舒暢。隻有心情舒暢的人皮膚才會充滿彈性又有光澤。”
劉全忠勾唇一笑,手指在屏風邊緣劃過,冷不丁嘶了一聲。君青藍立刻抬頭,這才瞧見劉全忠的手指不知碰到了哪裏,指端被割出個細小的傷口來。殷紅的血珠子似一粒紅豆與他指端浮起。
“廠公!”君青藍心中一顫:“卑職立刻去傳郎中。”
不是她大驚小怪,那可是劉全忠!
那人紅豆大的一滴血,足以滅掉旁人一個族!怎麼這麼倒黴,就叫他在自己眼前受了傷?
“不必。”劉全忠揮手喝止,將受傷的指尖湊在了自己唇瓣用力咬下,之後便順勢在唇畔上一抹。那人一張唇頃刻間便被鮮血沾染的鮮豔奪目。
“這麼點子小傷,何必興師動眾?鮮血是天下間最美妙的味道。”他深深吸口氣,神色間愈發的愉悅。
君青藍瞧的無語。這樣的嗜好普天之下也真是沒誰了,希望今日能一切順利。
“咱們繼續來聊這屏風。”劉全忠笑著說道:“你可知我這屏風為何色彩鮮豔,經久不退麼?”
“卑職不知。”君青藍低著頭,如實回答。
“你未必不知,是不敢說吧。”劉全忠瞧著她,眸色幽深:“你心中若真一點章法沒有,本座會對這燕京第一仵作非常失望。那麼,你現在就可以回去了。”
君青藍抿了抿唇,瞧見那些器物的時候她心裏不是沒有想法。然而,她並不希望自己想到的東西是真的。但,瞧劉全忠如今的態度,似乎……她想的都是真的。
“卑職的確有個大膽的猜測。”君青藍聲音略略一頓說道:“從屏風的光澤,質感,以及燙畫落下的深淺和色澤來瞧。屏風所使用的的材料該並不是絲綢布料當中的任何一種。”
劉全忠微笑著淡淡開口:“所以呢?”
君青藍深深吸口氣,到底還是要將最不願說的話,親口說出來!
“卑職以為,是人皮!”
“哦?”劉全忠不置可否挑眉:“何以見得?”
“唯有人皮才能有這樣的厚度和光澤,生鐵烙之,不糊不破。”
“人在死了以後屍身會極快腐爛,若本座的這些器物真是人皮所製,因何會經久不腐且保持色澤明豔?”
君青藍略一沉吟說道:“卑職曾聽我父親說過,在先古時期,為保持屍身不腐。死者在入殮前,會用香湯沐浴,再用酒擦洗。這樣不僅使屍體變得“香美”,還有一定的消毒作用。再選擇合適的地方安葬,能保持屍體千萬年麵目如生。所以,卑職大膽的猜測,廠公身邊一定有了不起的高手,能調製出一種特殊的香料,來保持肌膚離了人體之後,仍舊保持水分彈性和光澤。”
所以,這就是房間裏充滿奇異香氣的原因。君青藍微顰了眉頭,有點……惡心。
“嗬嗬嗬。”劉全忠仰天大笑:“實不相瞞,本座房中不僅是這屏風,連那琵琶,彩鼓都是以人皮所製。燕京傳言不虛,君青藍你的確當得第一仵作,也不枉本座今日特地來此見你一麵。”
“多謝廠公誇讚,卑職以為卑職仍舊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君青藍頷首低語,態度謙卑謹慎。心中卻對此刻自己的言論充滿鄙夷,能得到劉全忠的誇獎,一定都不覺得驕傲。
“君青藍。”劉全忠忽然斂了笑容,眼底升出幾分陰冷和犀利:“本座的忠義侯府自打建成之日起,你可是百官中唯一一個到訪之人。你可千萬莫要叫本座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