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年夜飯,櫻娘拎著十幾串銅板出來,要給大家發壓歲錢了。
按照這裏的習俗,都是大人給小孩發壓歲錢的,過了十五歲的一般都收不到的。隻不過,在這之前櫻娘就說要給每人發一串,圖個喜慶,也是為了圖個好意頭,望來年各個小家都能發財,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櫻娘挨個發後,叔昌和季旺因剛才打賭輸了的,此時他們就把錢串在一起全給了念兒。之後,他們又從自己身上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壓歲錢再給念兒。
這麼多錢放在念兒的小枕頭邊,念兒忍不住用手去抓,發出一陣叮叮當當的響聲,頗有小財主的氣勢。
當然,不隻是念兒收到了好些壓歲錢,小暖和小語也收到同他一樣多的,大家都做得絲毫不偏頗的。
這時,伯明厚著臉皮來到櫻娘身邊,嘻嘻笑道:“怎麼沒有我的壓歲錢?”
櫻娘努嘴道:“你快去洗頭洗澡再換身幹淨衣裳吧,否則我給你這副模樣的人發一串錢,看起來倒像打發叫花子。”
招娣和銀月聽了咯咯直笑,伯明羞得忙洗去了。
仲平在堂屋裏架起了一小堆篝火,大家圍著吃些瓜子,再嘮嘮嗑。家裏這麼多男人湊在一起,雲兒很懂得避嫌,早早回自己的雜物間了。
之後大家都玩盡興了,也各自回屋去了,叔昌和銀月也帶著小語及秦氏回自家了。
“招娣,你抱小暖回咱屋裏去睡吧,今晚我來守夜。去年除夕是大哥守的,今年他才剛回來,肯定有好多話要跟大嫂說,就由我來守吧。”仲平往小堆篝火裏加著粗木,他已打算守一通宵了。
招娣向來細心,平時也挺會心疼仲平的。她為仲平燒了一壺茶,再為他準備了一杆旱煙,以此好打發這漫長的一夜。仲平平時並不抽旱煙的,隻不過逢年過節偶爾為之。
伯明洗淨自己且穿著利索之後,他抱著念兒坐在仲平的旁邊,“二弟,我瞧著你抽旱煙的模樣,倒越來越像爹了,神形皆像。”
仲平憨笑著,此時他們哥倆同時回憶起孩提時,每到過年他們的爹就是這樣守夜的。他們兄弟四個圍著火堆旁打打鬧鬧,他們的娘忙著端出放零嘴的格盒,讓他們解解嚐。
“你們四個臭崽子可別都吃光了,明日有客來拜年,還得留一些待客哩。”這是他們的娘每逢過年都要說的一句話,那時候家裏窮,吃什麼都得數著來。
歲月無痕,轉眼他們的爹娘已不在,他們兄弟幾個都開始當家了。
伯明感慨道:“這日子過得真快,除了季旺,咱們兄弟三個都當爹了。”
“可不是麼,再過幾日小暖可就滿周歲了,大嫂還說要為她準備抓周哩。”仲平瞧著伯明的麵寵,“大哥,你比去年顯老成了,這近半年來,真是苦了你。我在家倒是輕鬆得很,長了一身閑肉。”
伯明瞧了瞧仲平的身板,“哪裏是一身閑肉,我瞧著你結實得很。你種了整整一年的地,輕閑不到哪兒去。”接著伯明又打趣道,“我雖然今年顯老成了一些,但看上去肯定也比你年輕,咱村裏人以前可都說你像哥哥,而我像弟弟哩。”
仲平嘿嘿笑了起來,“那是因為我長得粗獷一些,咱們雖然眉眼都有些像爹,但你的臉寵像娘,顯嫩。”
櫻娘剛才一直在收拾廚房,這時又來擦堂屋的桌子。她聽見仲平說伯明顯嫩,忍俊不禁道:“還顯嫩呢,聽上去好像說哪位大姑娘似的。”
念兒好像聽到她娘的聲音,立馬在伯明的懷裏扭動起來,嘴裏哼哼唧唧的,因為他餓了,要吃奶。櫻娘見桌子都擦淨了,趕緊去洗手,準備來給他喂奶。
仲平已算是有經驗之談的娃兒爹了,他一瞧念兒這模樣就知道他這是想幹嘛,催道:“大哥,你快抱念兒回自己屋去吧,這裏熏得慌,他也餓得慌。”
伯明抱著念兒回屋,把他放在炕上。自己也脫掉鞋,和念兒一起躺著。
伯明就這麼側身細瞧著念兒,瞧著瞧著就傻笑起來。想到他已經當爹了,有了這麼一個可愛的兒子,他仍覺這像個美好的夢境,很不真實。
他用手輕輕撫著念兒的臉蛋,又摸摸他淡疏的眉毛,再點了點他小巧的鼻梁,忍不住道:“我的念兒,你長得可真滑溜。嗯……讓我仔細瞧瞧,看你長得是像爹,還是像娘。”
這時櫻娘進來了,聽見伯明嗲聲嗲氣地對念兒說:“我的兒,爹瞧著你長得可是很像爹哩。”
櫻娘走過來坐在炕上,抱起了念兒,“你還說,他可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而且我辛苦懷了他幾個月,沒想到他竟然從頭到腳都找不出一丁點兒像我的地方來。”
伯明自豪地說:“我的孩子自然像我,你就別吃醋了。”
櫻娘瞅了一眼他那得意的樣,便低頭準備撂起自己的衣襟給念兒喂奶。
隻是伯明就在身旁瞧著,櫻娘有些害羞起來,畢竟快半年沒相見了。兩人這才剛見麵沒多久,就要在他麵前袒胸露乳的,她還真做不到。
她紅著臉道:“你背過去,不許瞧。”
伯明耍賴皮,“不嘛,我要看我兒子是怎麼吃奶的。”
櫻娘急了,“不行,兒子吃奶有啥好瞧的,你這個當爹的好不害羞。”
這時念兒是真餓了,等不及了,一雙小手在櫻娘身上亂抓了,還哭了起來。伯明哪舍得兒子餓得哭呀,趕緊背過臉去,“好了,我都背過來了,你趕緊喂念兒吃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