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過黃泉水嗎?
沉淵河中的黃泉水,並不渾濁,十分清澈,還帶有幾分麗色,看起來毫無威脅性,但觸碰它到你就會發現,這水冰到了極點,比這世間任何一物都要冰冷,靈魂都要被凍住了一樣,且……味道滄桑。
用“滄桑”來形容味道,其實並不合適,但這黃泉水經過了漫漫的時間長河,亙古久遠,像一位老人。長生喝到的感覺就是這般,難以形容。
原來黃泉水是這個味道,長生腦海中很不合時宜的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但隨即就被衝散了。
要死了嗎?
長生轉頭看向那個隻有上半身的鬼畜,他的手還在抓著她,但眼睛卻已經閉上了,整個人懸空在水中,頭發-漂浮著,沒有絲毫生命氣息,它就是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但不知為何,竟突然有了意識,睜開眼睛把她抓了下來。
活動著被凍僵的手,費力地推開這具屍體,失去了支撐點,長生沉沉的往下掉,身體僵硬使得她無法揮動手腳,眼睜睜地看著光明越來越遠,感覺著水的壓迫越來越重……
長生忽然有一陣恍惚,這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又把她帶到了當初剛來到這個世界的畫麵,深深的水,晃動著黯淡的光線,她在不停地往下掉,發絲卻在往上飛揚,悠悠蕩蕩,四周一片寂靜。
腦海中一個片段突然閃過——那是一雙手,撫過她的眼睛,臉龐,粗糙卻很溫暖,長生不由自主的閉上雙眼,享受著這極度的安全感,是的,安全感,如同回到了母親的子宮,那麼那麼的放鬆。
長生想她一定是瘋了,要不然就是已經死了,竟然在黃泉水中感覺到安全感,太好笑了。
零碎的片段在腦海中不停閃過,但並不清晰,似乎是這具身體的一些印象,遲到了百年,才從記憶深處回到長生腦海。過去的“她”一直處在溫暖的安全之所,但沒有睜開過雙眼,因為所有的記憶都是有關觸覺,沒有任何色彩,一片黑暗。
一直持續到最後,那雙手離開了,而她重重地掉進了河裏,被冰冷的水淹沒,片段就此結束。
這記憶太過久遠,就好像遠古的東西,拚湊起來沒有絲毫真實感,長生不知道這些記憶代表了什麼,但有一點可肯定——她要死了,隻有死人才會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回憶起過去人生的點點滴滴。
隻是……話說回來,這池子也太深了點吧,竟還沒到底?
長生覺得奇怪,但卻懶得睜開雙眼,反正都要死了,誰管這個。
死了整個世界就都與她無關了。
但長生等了許久,久到能夠睡上一覺的時長,她依然還活著。不是說這黃泉水沾之既喪魂嗎,怎麼她除了覺得冷了點,沒有其他的感覺,難道她已經死了?
長生沒有做過鬼的經驗,當初穿越也隻在一瞬間,黑暗過後就來到了這個世界,說起來,這穿越還真是潦草。
嗯,死得更潦草。
睜開雙眼,長生卻突然從四周是水的環境中脫離,呼吸到了空氣,後背也輕輕地觸到了地麵,整個人突然就換了個地方,她有點被嚇到。
地府?還是天堂?
上空是一片漆黑。長生眨了眨眼睛,用深呼吸的空檔做了個心理準備,一個挺身坐起……然後愣住了。
竟然……又回到了這裏——,還有那座名叫[衍生]的石橋。
而橋的另一頭還有一個叫鬼畜的人。
她在做夢嗎?長生不解地看著這塊刻了字的石碑,然後望向江的對岸,歎了口氣,算了,既然來都來了,那就去看看鬼畜吧,她就要死了,沒辦法再去找他,這恐怕是二人最後一次見麵了。
行過了橋,長生看到了鬼畜,他還是那頭耀眼的紅發,這是她一生都未曾見過的漂亮色彩,嗯,她現在完全有底氣這樣說了。
“你還沒有找到我。”鬼畜注視著她,神情看起來有些脆弱,“我一直在等你,可你總是不來。”
“……對不起。”長生感到內疚,因為她已經死在了半路上。
“不,你不必說對不起。”鬼畜輕輕搖頭,“其實,該說抱歉的是我。一直讓你來找我,其實很煩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