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她來說,選擇在這種地方打工是迫不得已,所以會盡最大可能地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當然,她也不是常來。特別缺錢的時候會來唱幾場。
什麼時候最缺錢呢?
每年開學交學費的時候,爸爸身體不好需要住院治療的時候,每個月交房租的時候……
唱完歌,從酒吧出來的時候,已經半夜十二點了。
夏夜的風吹得人涼酥酥的,挺舒服。
宋染摸摸書包的隔層,裏麵又多了四百塊錢。
她緊緊地抱著書包,一路開心地小跑,腳步輕快。
劉玲總問她,為什麼她每天都那麼開心?明明活得那麼艱難。
可人活在這世上,誰不艱難呢?她隻是比同齡人,早一點挑上養家糊口的擔子而已。
至於為什麼每天都那麼開心?
那是因為沒有理由不開心啊。
人活著,開心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嗎?
開心樂觀地麵對困難,還是愁眉苦臉地麵對困難?她當然是選擇前者。
宋染家離她唱歌的地方不遠,在煙雨路上的一條小巷子裏。
巷子很黑,沒有燈。太晚回家的話,宋染心裏還是有點毛毛的,耳朵會不自覺地豎起來。
好在她家就在巷子中間,跑幾步就到了。
宋染摸出鑰匙,推門的時候,房間燈還亮著。
宋染站在門口,楞了楞,“爸,你還沒睡呢?”
狹窄的舊客廳裏,一個中年男人坐在輪椅上,腰部以下空蕩蕩的,沒有腿。
宋染關了門,換了拖鞋,走過去,蹲在輪椅旁邊,仰著頭,笑眼彎彎地望著自己的爸爸,“爸,你洗了嗎?我打水給您洗臉吧。”
宋大海握著女兒的手,心疼地看著她,輕聲問:“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又去做電影院做兼職了?”
宋染笑嘻嘻的,“是呀,午夜場很多人,老板忙不過來。”
宋染不敢跟爸爸說自己在酒吧唱歌的事情,本來沒什麼,但是怕他擔心,所以就一直騙他,自己是在電影院幫人賣爆米花。
宋大海歎了口氣,“你以後放學就直接回家吧,別大晚上的去幹兼職了,你一姑娘家在外麵走也不安全啊。”
宋大海說著,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他抬手擦著眼淚,聲音哽咽地說:“你這大晚上的不回家,爸爸擔心啊。”
宋染忙安慰他,“爸,你別擔心我,你忘了,我可是學過跆拳道的啊,我會保護自己的。”
“話是這麼說,可……”
“爸爸,你別說了。很晚了,睡覺吧,我給您打水洗臉。”
宋染打斷他,跟著就從地上站起來,將書包扔到沙發上,跑進衛生間去了。
打了熱水,給爸爸擰了帕子洗了臉,跟著又推著他回房裏,將他扶到床上,蓋好被子。
“爸,晚安了。”宋染站在床邊,眉眼彎彎地對爸爸揮揮手。
宋大海眼睛濕潤,點點頭,“乖,你也快去睡吧,明天還要上學。”
“嗯,這就去。”
從爸爸房裏出來,宋染才悄手悄腳地回了房間,拿了睡衣,進衛生間洗漱。
白天發傳單,頭發都汗濕了,身上也都是汗,黏糊糊的。
窸窸窣窣地摸索了半天,洗了頭澡,渾身才爽快了些。
終於收拾完,上床的時候,已經半夜兩點了。
很累,可是睡不著。
她躺在被窩裏,眼睛盯著窗外。
黑漆漆的巷子裏,天空中那幾顆閃閃的星格外明亮。
她又想起了陸暮沉。
他現在在幹什麼呢?
應該已經睡了吧?
他的生活是什麼樣呢?
應該很幸福吧?
夜風吹過樹梢,樹葉摩擦著響。
窗外有禪蟲在叫,知知知知——
宋染閉著眼睛,想著陸暮沉,嘴角不自覺地彎著。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便入了夢鄉。
這晚,宋染做了個夢。
夢裏,陸暮沉對她說:染染,從今以後,我來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