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悲喜兩重天親離最無常(1 / 3)

三月裏,惠風和暢,各人各物上皆被鍍了一層朦朧金色,空氣中盡是暖意。

熙攘的人流中,有一墨色長袍著體的男子緩步而行。長發披於肩後,隻隨意地一束便流瀉出萬千風流。從背影看去,似與尋常行人無異,可若是轉至正臉,則必然叫人大為驚異:眸裏分明溫潤若水般,神情卻微有刀鋒凜厲色,容貌俊逸宛如女子,可身形寬闊高大又哪裏是女子的纖細玲瓏?目光淡然垂下,似有些許憂愁,不經意地就能聽到一絲歎息,可若是細細看時,哪裏又能見到他的唇齒有絲毫的異動?

“閣下可是至尊聖人伊先生的弟子,江姓少俠……”一聲不羈仿佛憑空傳來,神情漠漠的男子唇角一動,停下了腳步。眼中雖忽然含笑,卻也伴著一絲冷意轉瞬而逝。人流的方向沒有絲毫波動,隻是那江姓的男子將自己原先進行著的方向轉向了一旁。大約數十步後,抬了頭,但見“靜思”二字仿若凝滯的細流一般浮現於眼前茶肆的匾額上。

“你是樓遲淵。”肯定的語氣不甚友好,對麵的男子一副謙然模樣,卻大有不屑的眼色。

毋庸置疑,這二人雖是首次會麵,對於對方的了解也應該不淺。

“江、檀、墨!”樓遲淵喚出他的名字,一字一頓。

“墨名中之字為當今聖上的避諱,樓先生這是故意的不成。”江檀墨不溫不火地坐下,“且,這靜思居是誰的處所,先生似乎也是刻意遺忘,喧賓奪主之舉,太過明顯了罷。”

一派說詞中,顯見敵意,卻也句句實情:靖國皇姓為譚,開國之初,尋常人家偶有同姓的,要麼早已改去,要麼就被官府查到滅了族。至如今,舉國上下誰還敢在名中取諧音之字?就算是有什麼為難之處,平日裏的稱呼上皆要諱去。可這樓遲淵卻於這般茶肆之間,喚得如此希鬆平常,著實大大違背常理。

而這名為“靜思”的茶樓,又恰就正是這靖國第一茶商江檀墨的手裏的緊要之所。

靖王朝尊佛愛茶,這江檀墨便以此作得中原首富,名動四野。皇帝念他出身北疆,在中原又有頗大威勢,便不欲同他計較,可但凡是誰,光天化日之下總是該喚上一聲“江諱墨”才是正經。如此,不禁教人詫異:這樓遲淵,竟是何人?

“哈哈……江老板在自己家裏還要在乎這個不成?”樓遲淵更顯放肆之狀,片刻之間便又收起。

“江老板前番所為可是為了你那自傲自負卻又偏不成器的師妹?”樓遲淵恢複了初時的淡然神態,雖是微笑的樣子,言辭裏確實極為諷刺。

江檀墨仍舊是不惱不怒,不過唇畔泛出了不屑:“她是如何,豈是你可置喙?”

樓遲淵舉盞抿了口香茗,抬了眼略略掃視了坐在他對麵眸子似閉未閉的男子,心下思量後不由冷哼:搬出這中原第一茶商的江湖勢力並著心機思慮,卻隻是為了嫁個如意良人,那單名一個素字的雲姓女,還真就是個笑話,“真教人惋惜不已啊……大材小用得緊……”樓遲淵淡然言語,目光稍低瞥向了窗外湧向了同一處的人流,左手半握,一下一下地輕扣著桌麵。

江檀墨不加理會,隻是托起自己眼前的茶盞,輕抿香茗,神情如初始漠然。而淡淡一聲冷哼下,房中氣氛頓時凝滯。樓遲淵眼色含笑投在窗外人流上,而觀之江檀墨,則是閉了眼仿佛回味幽幽香氣一般。

二人目光再未相對。

過不一會兒,樓遲淵起身:“江老板,你我,後會有期。”江檀墨亦從座上站起:“如此,將軍府的樓先生今日造訪,便隻為辱我兄妹?”

“遲淵豈敢。”樓遲淵抱拳而道,“府中大事,江老板可比遲淵更加明了。”

江檀墨無聲而笑,待樓遲淵轉過身去向了側門,無奈道:“樓先生竟將墨的家門朝向都摸得這般清楚,看來墨從今而後是要將門兒栓得嚴實點兒了。”樓遲淵聽出他語中意思,眉頭稍稍一搐,正待開口還上一句,便聽到江檀墨的後話:“樓先生去府上好好準備著罷,將軍府大門朝向,墨也清楚得很,”江檀墨仿佛知道樓遲淵心中不痛快了,臉上的笑意竟然更如春風:“若是無有好茶相待,墨可是要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