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除了蕭簡,還有澤楷。
“他說了什麼?”青蕪開門見山地問道。
澤楷不答,蕭簡聽青蕪詢問愁色更深,道:“你應該猜到了。”
“他真的這麼說?”縱然結局了然於心,青蕪卻堅持追問,道,“你親口告訴我,他是不是真的那樣說了?”
澤楷不明二人所說何事,但見青蕪此時激憤,遂上前勸說道:“七姑姑,保重身體,別再動怒。”
稍作休整,青蕪對澤楷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我去看過三姑姑,她一切都好,叢葭也沒事。想著你放心不下,所以我就想進宮轉告你,在外頭正好遇見蕭師父,就一起進來了。”澤楷道。
得知青蘼和叢葭無恙,青蕪放心。
“七姑姑如果有話要轉達的話,可以告訴我。”澤楷道。
青蕪思忖片刻,抬頭看著澤楷,懇請道:“你告訴她,我們有辦法救姐夫出來的。還有,如果可以的話,替我將叢葭接出來,暫時留在你身邊。”
澤楷遲疑。
“你父殿一定派人圍住了易府。”
澤楷點頭。
青蕪抓著少年手臂,鄭重地叮囑道:“一定要把叢葭帶出來!”
她的害怕和擔心顯而易見,某種直覺教她一刻都不能再多等,遂將少年推開,道:“現在就去。”
澤楷縱然還有疑惑,但見青蕪如此也唯有從命,匆匆離去。
見少年離開,青蕪才稍有安定。
“你還是不放心五殿下。”蕭簡道。
“叢葭的父親是庭書,這是改不了的事實。我知道他有多恨姓顧的,即使叢葭還隻是個孩子,即使我是這個孩子的母親,隻要有機會,現在的他一定會下手的。”她慢慢坐下,已然冷靜,問蕭簡道:“他到底怎麼說的?”
蕭簡負手,側身站在青蕪身前,劍眉凝蹙,沉重感歎,道:“易君傅貽誤軍機,罪責難逃,不可姑息。至於……她……沒了易君傅,她可以做回最開始的選擇。”
青蕪冷笑一聲,轉過目光看著雙眉未舒的男子。蕭簡對承淵義重,承淵卻要利用摯友對青蘼的情深作為拉攏,鞏固勢力,這樣相似於當初對她。
“也就是說,他現在這樣做也是因為你,生死之交?”青蕪站起身,總也不想承認。
蕭簡沉默。
“蕭簡……”
“不。”不拖泥帶水,他回答得極其幹脆。
“我什麼都還沒有說。”心頭莫名劃過一絲欣慰,即使是她如今失落失望,甚至是被蕭簡斷然拒絕,她卻忽然覺得高興。
他轉身正視青蕪,唇角牽起同青蕪一樣淺淡卻會心的笑意,道:“我和五殿下交的是命,和公主你交的是心。”
青蕪隻是苦笑。
“如今怎樣把三駙馬救出來才是最緊要的事。”蕭簡道。
提及此,二人神色又重。
“不能釜底抽薪,就算過了這一關,也不知道下一關要怎麼過。我怕還沒堅持到最後,就都亂了。”青蕪憂忡。
“今時不同往日,別忘了你現在在雨崇,城樓的大旗上,寫著的是‘扶蘇’二字。”
蕭簡安慰道。
青蕪微笑點頭。
“一天之內,連著拒絕了你們兩兄妹,不知道回頭會被治什麼罪呢?”蕭簡打趣道。
青蕪斜睨他,道:“犯上之罪。”
蕭簡輕歎,為難道:“等我想出救人的辦法,就立刻過來找你。”
見蕭簡要走,青蕪卻將他叫住道:“楷兒不見得能將叢葭救出來,我也還是要去見姐姐一麵。”
蕭簡沉思片刻道:“跟我走。”
蕭簡的父親曾是皇宮禁軍統領,對皇宮的地形十分熟悉,蕭簡過去也經常出入皇宮,所以也清楚哪些地方守衛鬆懈,所以這會兒他帶著青蕪出宮也並不困難。他們甚至比澤楷還要早地離開了皇宮,三人在宮外會和之後,青蕪假扮隨從跟著澤楷進入了易府。
姐妹相見,青蕪發現青靡整個人都消沉了不少,隻是如今時間緊迫,她們也就開門見山了。
知道青蕪要將叢葭接走,青蘼反而笑了出來,笑容裏帶著絕望也滿是感激。她拉著青蕪的手道:“青蕪,你真的長大了。”
當時讓叢葭到青蘼身邊,除了考慮到叢葭的安全,也是青蕪給青蘼結盟的暗示,在某些時候,她們是同一陣線的,比如在對待承淵的態度上。
“哥哥已經不是過去的他了,姐姐,你有沒有想過將這些年的努力交付到另一個人身上?”
青蘼驚訝於青蕪這樣的提議,她為之苦心經營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複國跟報仇,現在顧成風已誅,他們也奪回了雨崇,隻要將寒翊以及其他的反叛勢力一一鏟除,天下就會重新回到扶蘇家的手中。但青蕪現在卻忽然這樣問她,她難以接受的同時又仿佛覺得這將會成為事實。
“將你作為收買蕭簡的籌碼,前提是姐夫必須死。你真的舍得讓姐夫……”
“青蕪。”青蘼突然抱住青蕪道,“我可以不去計較當初郭少的死,但是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君傅也因我而死,我真的辦不到……”
“什麼意思?”
青蘼眼裏噙著淚,看著青蕪慘笑道:“當年我跟郭少失散之後,他幫著承淵到處尋找舊部想要重振旗鼓的同時也一直在找我,但承淵從來沒有跟他透露過我的行蹤,我也為了穩住君傅沒有跟他見過麵。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挑撥顧庭玉跟顧庭書之後,顧庭玉一氣之下私自出戰的事?”
青蕪在記憶中搜尋一陣之後,依稀記得確實有這樣一樁事,便點了頭。
“那是在計劃開始之初的,為了讓顧庭玉以為自己確實有能力跟顧庭書一較高下從而加深他們兄弟之間的矛盾,我們安排在顧庭玉身邊的人煽風點火,才有了那一場交火。那一次,帶兵迎戰顧庭玉的就是郭少。”
“那一場……是顧庭玉贏了……”
青蘼點頭道:“承淵故意斷了郭少的後路,致使郭少在被顧庭玉追擊的路上沒有支援,最後被顧庭玉殺了,才有了那場所謂的顧軍勝利。”
“為什麼是郭培楓?”
“因為這是郭少最後的利用價值,比起可以提供軍需糧草的君傅,顯然郭少的存在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更何況,他曾經是我的丈夫,如果這件事被君傅知道了,對誰都沒有好處。所以郭少必須死,還必須將他最後的價值貢獻出來。這是承淵當初對我說的。”
如果在早些時候,青蕪一定不會相信青蘼的話,然而在經曆了先前的那些事之後,她已經接受了發生在承淵身上的改變,兄長的冷血跟殘忍,已是不爭的事實,她們誰都沒有辦法去扭轉,能做的隻是接受。
“現在君傅也快要沒有利用價值了,所以承淵把主意打到了蕭簡的頭上。”青蘼將眼角的淚光擦去,沉重地歎息之後,她恢複了以往的平靜,道,“我可以為了大琿放棄自己的幸福,甚至是生命,不管是郭少還是君傅,對我來說都是為了大琿而自願做出的選擇。但我畢竟是人,也有感情。郭少為我奔波多年,君傅護我至今,甚至傾盡家產,現在承淵要殺他,我怎能坐視不理?青蕪,如果我這條命可以換君傅平安,我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