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地獄之門(2 / 3)

米高高大的背影在前麵晃動,走下艙門,拐入中艙。一陣“叮叮鐺鐺”刻刀敲打大理石的聲響振蕩張若水的耳鼓。那聲響忽然間止息,整個中艙陷入死一樣的枯寂。

周李清赤luoluo地站在十幾座大理石像中,像一個瘦弱的孩子站在巨人腳下。石屑將她的routi摩擦得粗糲,她的身上布滿傷痕,新傷壓舊傷,觸目驚心。fufang漲得飽滿,像蓄勢待發的帆,上麵掛著幾滴帶血的ruzhi。一個小孩攀住她的腿,把大拇指伸進嘴裏“嘖吧”吮xi,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呆滯地看向他。那眼睛就像大海洗過的天空,然而眼神卻空洞茫然。

“若水。”那個他日夜懷想的女人在呼喚他。然而張若水卻中了邪一樣愣怔在原地,看著那個孩子,看著看著淚水就下來了,胸腔裏一陣排山倒海的痛苦。

米高的影子從他們身後出現,左手臂纏著紗布,吊在xiongkou,右手撫摸周李清雕刻的renti上,忽然間微顯怒色:“我讓你雕刻女人,你就這樣給我雕刻的?!你刻斷一根鎖骨,我也在你身上打上記號!”他粗暴地抓起刻刀,向周李清的蝴蝶鎖骨鑿去。周李清毫不避讓,仿佛習以為常。

“我來!”張若水奪下米高舉起的刻刀,牙縫裏迸發出兩個字。他悶聲揮舞刻刀,石屑打在他臉上,拉下一道道血痕,他渾然不覺痛楚。

那晚,他早早抱著擁著周李清上床,手指撫摸她的每一處傷口。他從傷口推出那些雕塑的創傷和破綻。小男孩睡在他們的中間,嘴裏叼著母親的rutou,在睡夢裏也睜大著眼睛,打量這個瘋狂的水下世界。

“他已經到了聽得懂童話的年齡了。”張若水的手滑到小男孩的胎發上。

“他叫張炳彰。”周李清的聲音像是歎息。

“我知道了。”張若水的腦海中眨過一道閃電,他瞥一眼黑暗中香煙頭一樣明滅的紅外攝像頭,把嘴唇附上她的耳朵,“這艘潛水艇上還有幾個人?”

周李清也附上他的耳朵:“除了米高,我隻見過一個黑侏儒,他負責駕駛潛水艇,還有偶爾上來的馬太和彼得。”

“他們已經死了!”張若水低聲道,“以後你多跟黑侏儒打交道,把潛水艇的儀表摸熟,米高我來應付!”

周李清在黑暗中瞪大飽受創傷的雙眼:“若水——”

“睡吧。”張若水摟住她的頭,貼上自己的xiongtang。玻璃窗外閃爍著帶電的魚類,五光十色,仿佛夏晚的螢火蟲在舞。張若水和孩子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依稀的光明。

第二天一早,周李清端來黃魚米飯。張若水剛離開床,一陣冰雨降落下來,那酣睡的小男孩條件反射地滾下床,“哇哇”大哭。周李清抱住孩子,幹涸的眼窩裏沒有淚水。

米高背著手,依著艙門。他的臉上換了一張人皮麵具,居然是塗脂抹粉的嫵媚女人造型。他血色的嘴唇咧開,一個風騷的聲音說道:“張若水,你在巴黎舉行的畫展我看過!你或許還記得,當時有個法國貴婦人摟著一隻貴妃犬在人群中出沒,買下你第一幅油畫《公元19××,父親正在畫》!”他背著的右手伸出來,捏著一幅卷軸。

他用牙齒咬著卷軸一端,右手“呼啦”一拉,一幅色彩絢爛的油畫呈現在張若水眼前:一個歪戴著貝雷帽的大胡子畫家,雙眸炯炯有神,正聚精會神地畫一幅古怪的油畫:纏著金碗的蟒蛇已將一隻手臂吞食一半,手上捏著的花蕾光色漸漸暗淡。

張若水端著黃魚米飯的雙手顫抖一下,忽然間留學期間的往事撲麵而來,當時他正處於窘迫時期,一邊在餐廳端盤子,一邊艱難地留學。正是一個不願透露姓名的法國沙龍女主人花高價買下他的第一幅畫,讓他擺脫困境。他以為一輩子都將感恩的人,卻是眼前的殺人狂。

“為什麼?”張若水肚中的疑惑像潘多拉盒子砰然打開,“你到底是誰?”

米高把畫軸卷起,打著紫羅蘭眼影的眼皮一挑:“因為我第一眼就發現,你的這幅油畫是在仿照我的《第八碗》!而且仿照得有些水準,所以我要買下!——你問我是誰?嘎嘎,隻要我願意,我可以為任何人!鐵匠、裁縫、工人、農民、警察、海盜、漁民、教徒……我可以說我是你父親,因為你父親的屍體下葬三天後就被遷徙,我可以說是你的趙柄彰叔叔,因為浴缸裏那個死去的是個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