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天,諸道祖地。
“十萬年為一紀元,一紀元必有一劫,一劫大難必有一應劫者。”女媧對著諸神:“諸位可窺得一絲玄機?”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伏羲掐指一算。
“在人間界?”菩提老祖望著伏羲。
“吾等雖是生死道君,但天道無常,不可揣測。天道不為你存,不為我亡。”伏羲看向女媧。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女媧笑了笑。
“卑微的人間界?卑微者,執著而行,亦可與日月同輝,不朽而長存。”
諸神看向說此話之位---一隻螞蟻。
這隻螞蟻就是造化道君。
“造化,創造我之道,演繹我之路,螻蟻又如何?造化共生,萬物皆為道,何來卑賤之分,何來高低之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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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界,廣宗城。
張角此時病臥於榻上,手裏握著《太平要術》,他望了望塌下下跪的眾弟子,濁淚布滿眼眶,淚眼相對竟無語凝噎。
“欲布太平於天下,恩澤蒼生!天你何苦亡我。”
時間有限,追索生命的誠意和真實,比什麼都重要。人與時間並行,漸漸看清心靈的複雜褶皺和層次。也隻有經曆世事之後,理解力才能穿透表象抵達本質。人在對於苦痛和陰影有所承當、有所體悟之後,才能真正理解其所映襯的對立麵。
張角聽見弟子們的聲音,一句“大賢良師”似乎在於印證自己之前心理所經曆的冒險:獨自支撐、摸索前進、穿越迷途,在道路盡頭瞭望光明深長。以肉身和情感遭受試探的方式,而非其他膚淺虛假的方式。
人終究是卑微的,所持有的不過是自身的存在,若缺少人的參加、介入、發言或行動,萬物照舊寡言興盛。
有人說,如果不知道回去哪裏,心就如同無根的蘭花。口號和概念組成的世界,使人忘卻根本所在。情感變幻無常,卻是突破規則界限得以讓人接近自我的稀少機會。喜悅,撫慰,需索,依賴,分隔,決裂,夫妻,自我發現,尋找,放棄,寬恕……種種組成試圖讓人明心見性。
人間是一艘浮在欲望之河上的船--河流因為混雜過多新舊雜陳,良莠不齊的人**念而散發著微微腐臭--但即便如此,也不得不承認是人的全部欲望承載了整個人間。從善的欲望、作惡的欲望、生的欲望、死的欲望 ……混合並彙成一股黏稠而沉緩的當下發生,最終化為曆史,靜靜流向虛無之境。
他沿著前輩們走過的路途,便從一個幻滅望見了另一個幻滅,幻滅之間的空白是如風中殘燭一般的潔淨希望。
張角蓄滿淚水的眼眶釋放出一股恐懼直至顫抖意念,無從相信這個笑貧不笑娼的世界竟有這般的肮髒可懼。
自從得到南華仙人贈予的《太平要術》開始,張角常持九節杖,精通岐黃之術的他,加以符水、咒語,為人治病。以善道教化天下,十餘年間,太平道勢力遍布青、徐、幽、冀、荊、揚、兗、豫八州,徒眾達數十萬人。
化外山間歲月皆看老,落雪無聲天地掩塵囂。他看盡晨曦日暮,飲罷腰間酒一壺,依稀當年孤旅踏蒼霞盡處。風霜冷冽他眉目,時光雕琢他風骨,浮世南柯一夢冷暖都藏住。哪杯酒燙過肺腑,曾換他睥睨一顧。劍破乾坤輪轉山河傾覆,他三清塵外剔去心中毒,嚐世間百味甘醇與澀苦。
曾有誰偏執不悟,談笑鬥酒至酣處,而今不過拍去肩上紅塵土。到最後滄海一粟,何必太平多殊途。當年函穀關下誰幾筆成書,縱他朝眾生再晤,奈何明月終辜負,坐聽晨鍾難算太虛有無,天道勘破敢問一句悟不悟。
曾何人問我,這世間焉有善惡,黑白憑人一筆任描摹。
曾何人問我,孰為正義孰為魔,正邪一步便行差踏錯。
一身風煙雨雪青衫磊落,他人流言能奈我如何,若這紅塵奄奄病入沉屙,我願舉一場焚天業火。
斬奸佞!斬不平!唯我掌中三尺劍如冰。天道泯!我以我道仗劍替天行。
斬宿命!斬注定!命不由天由我心。風刀霜刃這一程皆斬盡。
曾長歌以哭,歎亂世蒼生何辜?滿目瘡痍曆曆經行處。
曾長歌以哭,願世人永不受苦!凡貧賤困頓皆入太平。
但求我所心安即是歸處,他人冷眼隻我行我素。世間有情者救不義者誅,快意平生事由人評述。
斬蒼冥!斬七星!一劍天風浩蕩破層雲。挽天傾!蕩淨乾坤朗朗日月明。
四海清!江河行!令憎我者畏我名。
張角終於潸然淚下,手裏的《太平要術》也撒落在地,所謂“撒手人寰”說的就是這樣吧。
“大賢良師!!!!!”
“大賢良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