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

而錦好吃驚之餘,卻更清楚的明白,這是莫老夫人在替莫錦冉鼓氣,她這是明白著告訴自己……她就是莫錦冉的靠山。

靠山?

錦好的眉頭微挑,隱隱不屑:不知道她們聽沒聽過這句話,靠山,山倒!莫老夫人連自個兒都要保不住了,還想要做別人的靠山。

黃氏腳步微微頓了頓,對著錦好給了一個安慰的笑臉,忙又跟在軟轎旁,倒是王氏落了下來,給了錦好一個冷冷的笑:“五丫頭,你瞧見沒有,你祖母知道二丫頭這些年受了委屈,吃了苦,為莫家犧牲許多,當她是心肝般的護著,我若是你,定然會好好與她相處,更不會主動惹她……”

王氏見錦好抬眼靜靜的看她,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又是一聲冷笑:“我知道你要出嫁了,可是別忘了,你就是嫁得再好,那也是莫家的女兒,也是你祖母的孫女。”

錦好點頭,語氣淡然:“受教了。”說完,居然越過王氏,徑自走了。

王氏冷哼一聲,瞪了錦好的後腦勺一眼,快步越了過去,到了莫老夫人的軟轎旁,又回頭瞪了錦好一眼,才不甘的回頭。

錦好靜靜地走在軟轎子的後頭,步伐輕盈,眼睛卻一直打量著前麵的人,莫錦好在莫老夫人的千嬌萬哄中,已經停止了抽噎,莫老夫人拉著莫錦冉,一路低聲交談,聲音雖然很低,可是莫老夫人那笑聲倒是不低,隻要長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莫老夫人是多麼的用心在哄她的心肝寶貝,而莫錦冉亦是柔柔和和的應著,不時的點頭,一副祖孫融洽,情深意長的畫麵,莫錦好卻忍不住的皺了皺眉頭。

莫老夫人對待莫錦冉的態度,實在太詭異了,怎麼會到了近乎討好的地步。

笑話,以莫老夫人的個性,她怎麼可能會討好一個孫女,這不應該,可是錦好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相信自己的感覺……莫老夫人就是在隱隱的討好莫錦冉。

黃氏跟在莫老夫人的軟轎旁,亦是覺得不可思議,她聽過四老爺談起過自己的嫡母,那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怎麼會對一個小輩如此的好,幾乎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而且,她還有一份擔心,不知道莫老夫人是不是故意如此的,一心哄著一進門就哭泣的孫女,是不是隱晦的顯示,她對自個兒的不滿意,不過,她隨即覺得,一個會當麵給她難堪,一出口就要奪了她管家的權利的老夫人,應該不屑如此隱晦的表示,畢竟自個兒在她眼裏,不過是一個上不了台麵的小門小戶的庶子媳婦,哪裏需要她那般花費心神。

到了東華院,莫老夫人被抬上了黃氏先前準備的軟塌上,王氏將坐在莫老夫人的下手邊,接過丫頭端上來的粉彩梅花枝的茶盞,吹了一口漂浮在杯口的茶葉,尚好的碧螺春,在茶盞中卷曲如螺,輕輕的抿了一口,味道醇香。

王氏一臉陶醉的又抿了一口,才對莫老夫人道:“母親,這京城裏的東西就是好,您品品,就是這碧螺春都比咱們那兒的香。”

黃氏心中一突:她可沒忘記,山穀鎮的碧螺春,都是從她這裏送過去的,王氏這樣說,豈不是說她藏私,好東西自個兒留下來用了。

莫老夫人不可置否的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臉色也難看了起來,掀起眼皮子,看了黃氏一眼,雖然什麼話都沒說,可是那眼神就跟刀子似的,刮得黃氏隱隱泛疼。

怕莫老夫人真的信了王氏的話,黃氏慌忙解釋道:“母親,這碧螺春是王公子前幾日送給父親的,聽說父親愛茶,特意將這禦賜的碧螺春送了過來,因為知曉母親要來,又特意進宮,到太後那裏討了一份送了過來。”

說到這裏,她語氣一變,打趣的說道:“這麼好的茶,也就在父親和母親的房裏能喝到。若是大嫂子回了屋裏,覺得茶沒母親屋子裏的香,可莫要說我這個做弟妹的藏私,要是大嫂子不信,到我屋裏去嚐嚐我那茶。”

到底是不肯吃虧的人,說到最後還是忍不住刺了王氏一番。

這茶是太後喝的?

莫老夫人聽了這話,虛榮心得到莫大的滿足,沒想到這輩子她還能喝到太後賜下的茶……至於王翰林送的,這一項自動被她忽略掉了。

王氏心裏卻跟吃了蒼蠅似的,莫錦好這個賤丫頭居然能得那位狀元郎這般器重,居然將禦賜的茶都送來討好長輩,更沒想到,王翰林那個沒骨頭的,還特意進宮向太後討份茶葉來討好莫老夫人。

剛要張嘴說幾句酸話,還沒出口,就被莫錦冉卻搶先笑了起來:“四嬸子說笑了,我母親這人,一向是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四嬸子不必當真。”

然後,又用一種羨慕的語氣說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金公子對五妹妹這般用心,倒也讓人羨慕。”

王氏聞言,眼中一痛,看了莫錦冉一眼,也就沒有爭強鬥勝的心情了。

而,莫老夫人卻放下手中的茶盞,又打了一個哈氣,卻還是堅持安慰莫錦冉,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你還年輕著呢,不用羨慕別人,你的事情,祖母心裏自有定論,好在咱們來了京城,這裏的人思想開朗,不會在乎你過去的那點事情的。”

莫老夫人的話音一落,黃氏和錦好就交換了一個眼神:莫老夫人這話的意思是……要在京城給莫錦冉找個婆家。

王氏聞言,立刻道:“還是母親疼二丫頭,這麼大的事情,我這做母親的都沒有您這個祖母來的仔細,隻是我們初入京城,這人生地不熟的,隻怕是心有餘,力不足。”說完一聲長歎,一副遺憾的模樣。

莫老夫人聞言,眸光頓時像是一把利劍般看向黃氏和莫錦好,直入人心:“你們兩個對京城比較熟悉,這事情,就放在你們身上了。”

果真是急不可耐,先是管家之權,現在又是莫錦冉的婚事,也難怪剛剛莫錦冉居然會幫了黃氏一把,原來後麵有這樣的大事等著她們兩個呢。

錦好不以為這是針對黃氏來的,黃氏雖然嫁進了莫府,可是到底嫁的是庶子,再加上出身不好,交際麵自然不會太廣,這一點莫老夫人是應該知道的,那麼她從頭到尾就該明白是指望不上黃氏的。

她們這是逼著自個兒給莫錦冉牽線搭橋,讓她成功的晉升上流社會。

錦好剛剛還有些覺得奇怪,莫錦冉今兒個對她莫錦好的忍耐性增強了,原來是將終身大事壓在來了她的身上啊,有所求啊。

黃氏聽了莫老夫人的話,忙搖頭:“母親,不是媳婦兒駁了您的麵子,實在是媳婦兒不擅長交際,這京城裏認識的人沒幾家,母親吩咐我這麼大的事情,我擔心自個兒是心有餘,力不足,不過,既然是母親吩咐的,媳婦又怎麼能不盡心盡力呢,好在以前,媳婦的娘家那邊,還有些熟悉的人家,過些時候,媳婦將這些人家的情況再摸摸清楚,到時候請母親定奪。”

莫老夫人皺眉,黃氏的娘家不過是小門小戶的,小門小戶相交的人家,又怎麼會顯貴,不過,這二丫頭到底是嫁過人的,要不,再瞧瞧。

這麼一想,剛準備應下,卻在眼光掃到莫錦冉的時候,見她沉著臉搖頭,渾身一震,忙跟著搖頭:“既然你對京城的人家不熟悉,那這事就不用你辦了。”根本提也不提,黃氏娘家那邊的事。

黃氏鬆口氣之餘,心裏也有些不舒服,莫老夫人這也太瞧不起人了,按說就為了彼此麵子上好看,也要說幾句客氣的話,好給彼此雙方留點麵子,她這樣一聲不問,半點也不知道顧忌她娘家的臉麵,實在不像是大家老夫人的行為,比起鄉間村婦來,都不如。

錦好聽著莫老夫人和黃氏的對話,一直低著頭,恭謹的站著,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聽不懂莫老夫人暗示的意思。

莫老夫人瞧著如同老僧入定的莫錦好,麵色有些不滿,既然錦好裝糊塗,她索性點名:“五丫頭,你來京城這麼多年了,又去過德馨女子學院讀過幾年的書,有那麼多的同窗,一定認識不少人,你二姐姐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的委屈,你總得幫襯一二。”像是不經意間想起來一樣:“聽說你母親嫁人了,對方是相府的三爺,我聽說相府裏,還有不少公子哥兒未曾成親,你讓你母親幫著相看一二吧。”

這次目標更明顯了,原來是衝著相府未曾成親的公子哥兒來的。

錦好差點笑出聲來,這天下還有這麼可笑的事情嗎?以前莫老夫人張口閉口就是什麼《女誡》,什麼《女訓》的,現在居然當著她這個待嫁女兒的麵前,出口嫁人,閉口相看的,怎麼這時候,她想不起來那些禮儀規矩了。

敢情在莫老夫人的心中,這些規矩都是可以靈活機動的,端看對自個兒是否有利。

不過,隻怕她這一腔苦心也白費了,想要利用她和母親,根本就是做夢,莫老夫人打得好算盤,若是由著母親去朱家提親,朱家的人看在繼父的麵上,說不得定然會應允下來,即使推出來的公子,不夠出色,但是憑著皇後的關係,憑著老相爺的麵子,憑著相府的這塊金字招牌,這日後的日子絕對不會過的太差。

而,莫錦冉嫁進去之後,有著這麼一層關係,婆家總要給她留三分情麵。

這算計,可謂是處處到位,步步緊湊,隻是從頭到尾,都是將她和母親放在了火上烤。

錦好抬頭,看著眼前一臉期盼看著她的莫老夫人,敢情這位老太太,都當天下人是傻子一般,被她賣了,還要一心給她數錢。

錦好的手指,在粉彩梅花枝的茶盞上來回的磨蹭了幾下,目光淡然,表情沉靜,語氣平淡,找不到一絲的起伏:“祖母,我這些年跟著母親,一向深居簡出,就是進了書院,那也是很少與人交際,雖說讀了幾年的書,同窗是不少,不過能叫出名字沒幾個。至於母親那裏,我倒是更不敢開口了,祖母您也知道,我母親這人最是守禮,若是聽得我一個未出嫁的小姐,出口嫁人,閉口相看,隻怕氣的要打斷了我這腿,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