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霍郎,你覺得有什麼不對麼?”
他微笑搖頭道:“我不懂農事,也從來不管田莊。”
這,我原來也不該問你的,你從來就不管這些,也沒興趣管。還是我自己去看看。
我問孫延年:“這一片都是君侯的田地嗎?”
孫延年道:“是的。夫人吩咐,不要通知他們來接,所以這裏的人根本就沒有準備,也不知道你們會來,否則他們早就迎出來了。”
馬車繼續前行,田裏確實如庾公虎所說種著不同的莊稼,而且看起來長勢也都不錯,田裏的田奴們看起來也都挺盡職。走著走著,一名白衣監奴進入了我的視野,我一看到他,突然明白為何我覺得有點不對了。
按照咱們大漢田莊的常情,一般來說,由田奴耕種的田地必定有監奴,隻有租給雇工耕種的土地沒人監管,剛才我見到的土地上就沒有見到監奴,那就證明在那些土地上耕種的人並非奴婢,而是雇工。那倒奇怪了,霍郎的奴婢很多,陛下賞給他的都有幾千了,他都發到各田莊去了,人應該是夠用的,怎麼那麼多的土地由雇工耕種?他的那些奴婢哪裏去了?雇工那可是要給工錢的,就象我每個月付給捐之工資一樣,這不是憑空多出一大筆開支嗎?難怪我覺得有點不對勁!我在查庾公虎的帳目的時候就覺得他雇工特別多,而且工資給得也太高,隻是我不明白他的這些雇工雇的是些什麼工,所以也沒法指責,現在看來,連耕田都要用雇工,顯然是不正常的!奴婢再笨,在監奴的監督下,挖地種田還是行的嘛!
在我名下的田莊土地由公冶勝給我管著,我那裏隻有二十多個雇工,主管一些技術上的問題,其餘的都是奴婢,那不需要發工資的,隻管吃穿住,在遇上節慶日或者意外事件上單獨給些賞賜就行。在這人員支出上花不了多少錢。霍郎這個人從來不管這些收入支出的事,關於家裏的事全都交給我去辦,連問都不問一句,在他看來這些斤斤計較於這些金錢多少是沒有風度的,當真是錢多了不在乎?這樣做好像也沒什麼奇怪,我父親和我的兄長們基本上也是這樣,很少去過問家裏錢財的收支情況,這些事應該歸家中的女子管的。我見到的唯一一個例外隻有我長兄,他向來把錢看得很重,親自算帳管理家中財物支出,我的其餘兄弟還在私下議論過他。
我現在才恍然明白為什麼我在賬目上看不出問題了,可是庾公虎為什麼要花這麼多的心思找這麼多的雇工來幹這事呢?多花了霍郎的錢,他自己得不到好處,這種事誰肯幹啊?這件事的關鍵是:那些奴婢到哪裏去了?難道他把他們賣了,換成錢中飽私囊?完全有可能,他不用奴婢,而用雇工,從另一方麵來說,也算是解決了當地的就業問題,隻怕當地人還會覺得他這麼做很對呢!
我一想到這裏,不由得火起,庾公虎怎麼可以這樣!大漢的官吏向來注重名節,貪賄受賕的情況並不太多,尤其是京中官吏更是如此!你庾公虎好歹還是三百石的國家官吏嘛!
他微笑道:“夫人生氣了?”
我說:“這個庾公虎有問題!霍郎,我們不要用他了!”
他笑道:“有什麼問題?”
我說:“他雇用這麼多的雇工幹麼?你的奴婢呢?”
他笑了笑,道:“我用不了那麼多的奴婢!我自己家裏曾經是奴婢,姨母和舅父都說,富貴不可忘本。誰願意永遠當奴婢啊!”
我心中一驚,道:“你知道?”
他說:“我不會撤掉庾公虎的。他很好!”
我驀然明白了:“霍郎,你是說這些雇工是被放良的奴婢?你默許他這麼做?你寧願多損失錢財也要他這麼做?”
他說:“我的錢財已經夠多了,我不是貪得無厭的人!”
我說:“你瞞得好緊,別說長安城的人都不知道,連妾都不知道!長安城的人都說你為人奢侈,不體恤人!”
他笑了笑,說:“舅父說,為善若欲人知,便非真善,何況,我並非將所有的奴婢都放良了,不過是所有奴婢的十分之一而已,些許小善,不值一提。至於長安城的人說我奢侈放縱,也沒有冤枉我,我在很多事情上確實奢侈浪費,任性為之。我也知道,聽著也就聽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