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競原想以原建製部隊名義,為汪可逾舉辦一次正式的安葬儀式,在大別山主峰下那一棵銀杏樹旁,立一個石碑以供悼念,由他執筆來起草悼文。拖延幾年了,腦子總是空空的,不知從哪裏著筆。讀了“空白頁寄語”,茅塞頓開,一揮而就,定名為《銀杏碑》。
銀杏碑
汪可逾 於一九二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生於北平市一個詩書之家,一九四五年初入伍,在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獨立第九旅司令部任參謀。一九四七年九月九日在一次戰鬥中受重傷,次年初春逝世於大別山主峰下一個水溶洞中,時年一十九歲。
人的一生,不外是沿著各自設計的一條直線向前延伸,步步為營,極力進取。而汪可逾卻是剛剛起步,便已經踏上歸途,直至回返零公裏。從呱呱墜地,便如同一個揉皺的紙團兒,被丟進盛滿清水的玻璃杯。她用去整整十九個冬春,才在清水浸泡中漸漸展平開來,直至回複為本來的一張白紙。
與她相識的人,無不希望以她為藍本,重新來塑造自己。實則她一以貫之的人生姿態,在她本人純屬無意識,莫知其然而然。因此不可複製,別人永遠學不會的。隻要你著意仿效,便已經什麼都不是了。
所好的是,她的那個標誌性微笑總是會隨著一縷春風
浮現在我們麵前。
祝願汪紙團兒一路走好!
齊競泣血頓首敬書
“一號”與身邊幾個工作人員閑聊,寫完銀杏碑文,再沒有什麼值得他牽掛了。言外之意,他可以撒手人寰了!近來,更常常無緣無故提及一個十分敏感的話題——安樂死。並且考證說,這個詞語源於希臘文,真正的含義是“幸福地死亡”。
事實上他已經在采取行動。醫生每天晚上發給他的三粒安定片,服下兩片截留一片,一天一天積存起來,放在抽屜裏,用幾本書擋著。隻待“彈藥”足夠,便可畢其功於一役。
主治醫生早製定了對策,暗中和老爺子在鬥法,老人存下的安定片,被他依次替換為維生素C片。大家覺得玩這一種小把戲不是個辦法,不如給他揭穿了,每次盯著他全數服下三片安定。主治醫生說,給他斷絕了這條路,他會另辟蹊徑,你一時搞不清楚,怕反而會壞事。先這樣對付著,爭取盡快打通他的思想。
這天,服務員照顧首長洗了一個澡,為了讓他好好睡一大覺,度過炎熱的中午,特地把老爺子須臾離不了的布偶貓也給抱了出來,免得它搗亂,然後便緊閉了房門。
不難想象,這個房間裏將會發生什麼事情。為齊競預留的時間富富有餘,他從從容容將四十多片維C送進口中,飽含冰水,脖頸猛地向後一仰,咕咚一聲順下去了。然後直直地仰臥在床上,將被窩拉至胸口,如正式追悼會上遺體安放那樣,隻欠了周邊擺上鬆柏枝葉和一叢叢素色鮮花。
齊競原想以原建製部隊名義,為汪可逾舉辦一次正式的安葬儀式,在大別山主峰下那一棵銀杏樹旁,立一個石碑以供悼念,由他執筆來起草悼文。拖延幾年了,腦子總是空空的,不知從哪裏著筆。讀了“空白頁寄語”,茅塞頓開,一揮而就,定名為《銀杏碑》。
銀杏碑
汪可逾 於一九二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生於北平市一個詩書之家,一九四五年初入伍,在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獨立第九旅司令部任參謀。一九四七年九月九日在一次戰鬥中受重傷,次年初春逝世於大別山主峰下一個水溶洞中,時年一十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