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麵有一道很明顯的淤痕。
一根斷裂的枝椏搭著根麻繩落在她腳邊不遠處的地上,沾了不少塵土。可以看得出來,這便是這具身體的主人之前上吊的地方了。如果不是她選的這是根枯樹,就連這個瘦弱的身子都撐不住,估計也輪不到她活過來了。
是呀,柴溪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有機會在千年之後,再一次睜開眼睛。
柴溪乃是風水師,隻不過她的師門因為欠了一個天大的人情,為了還清人情債,不得不答應對方的要求,前去截斷一個盛年王朝的龍脈,斷去王氣,令整個王朝二世而亡,隻不過她與師父和師兄,也被龍脈反噬,接連去了。
她本來以為自己一生就這麼結束了,其實能夠避開出生之時的水劫,活到十幾歲,她已然是極為滿足的了。卻沒有想到,都說禍害遺千年,雖然她自認自己絕對算不上一個禍害,卻真的跨越了千年的時光。
滄海桑田,她能夠醒過來,也不知道師父以及……師兄,他們都怎麼樣了?
這局身體的主人恰好也喚作柴溪,不知道冥冥之中,是否早有前緣注定。隻不過這位姑娘,相比她,身世可還要淒慘。柴溪本是個棄嬰,乃是她的師兄撿回去的,雖然命中有著水劫,乃是早夭之相,但是好在直到死前,一直都是無憂無慮的,師兄從未讓她受過半點委屈。
但是這位姑娘,命可比她還要苦多了,令柴溪不禁也生出了幾分憐憫之意。
這位身子的主人出生在一個十分貧窮落後的山村,母親乃是一個被拐賣到深山之中的女子,據說還是讀過很多書的“大學生”,至於這個詞是什麼意思,柴溪從記憶中也沒有能翻出來,隻能大概知道是讀了很多書的意思,就姑且先將它放在一邊。
剛來的時候,她的母親被看管的十分嚴,而且這裏又是偏遠之地,少有人知道的地方,雖然她的母親找到了幾次機會逃離,但是都被抓了回來,挨了不少虐待。直到柴溪出生,那些人覺得她有了孩子,估計會認命了,而且她似乎也漸漸表現出了麻木之色,看守她的人才稍稍鬆了一點。
她的母親再次嚐試逃跑,她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帶著她一起跑,最後又被抓了回來。
這一次,經過一番非人的折磨之後,她瘋了。
瘋子是不會跑的,因此她再也沒有跑了。
柴溪是個不帶把的丫頭,並不受重視,稍微能夠記事幹活之後,便被呼來喝去,唯有空閑的時候,才可以被允許跟她的母親呆在一起。這個女人雖然瘋了,但她偶爾也似乎會清醒一下,她也教了柴溪一些東西,最重要的,便是不要認命,一定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個名字,還是她的母親跟她取的,不重視不在乎她的那個生理上的父親,喊得隻有喂,死丫頭等等,根本沒跟她取個名字。
然後她的母親死了,似乎是有一天發瘋了,一頭栽到河裏麵淹死了。開始那些人還以為她又跑了,還說她沒有吃夠教訓,這次抓回來,再也不跟她客氣了,一定要重重的打。可是等他們在河裏麵發現已經泡的發白的屍體之後,這些話才消失了,隻剩下一句真是晦氣。
對她的父親來說,花了錢買了個有文化的大學生老婆,最後隻給他生了個女兒,然後就死了,可不是沒用又晦氣嗎?可是人都死了,他也沒有什麼辦法,隻能挖個坑把屍體就地埋了,甚至連墓上的木牌都沒有。
她後來去看過,那裏有一個小小的墳包,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那個時候,柴溪十歲。
經過了十多年的折磨,她的母親終於解脫了。
如今她十五歲。
過了五年之後,她被父親賣給了鄰村一個叫做王瘸子的家夥。王瘸子具體叫什麼,大家都不記得了,隻因為他瘸了一條腿,又姓王,就都喊他王瘸子。王瘸子和柴溪所在的村子一個在山南,一個在山北,正好隔著一座山。
兩邊村子都差不多的窮,隻不過因為王瘸子據說之前出去闖蕩過,因為事故才斷了一條腿,得了點賠償,回來村子裏麵,倒是個難得的“富戶”。隻是後來他好吃懶做,坐吃山空,脾氣越來越古怪,最終隻能全靠他年邁的母親做點活養活他,快四十了連個媳婦兒都沒有混上。
她的母親也是個刁鑽婦人,唯獨拿著她王家這一根獨苗沒辦法,琢磨了一下,便打上了柴溪的主意。這種窮地方,沒人願意呆著,更別說外麵的姑娘會不會嫁進來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相比之下,倒是柴溪這麼一個爹不疼,娘已經死了的丫頭可以打打主意。
王大娘便特意起了個大早翻山過來這邊村子,為柴溪的父親提了這件事情。雖然在外麵十五歲還算沒成年呢,但是他們這種鬼地方,自然是管不了這些的,就算柴溪瘦得跟一個豆芽菜似的,好歹也是個女的。
柴溪的父親目前還沒有生出兒子,他不想絕後,便賣了女兒打算湊點錢再買個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