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他那麼多不好,也說說他的好吧。前陣子陪他去銀行,貴賓室,都是老頭老太,就他一個有為青年。我有幸隨他進去。我說,哥,你怎麼突然想著賺錢了,以前你不是這樣的,一副吊兒郎當的款爺樣子。他說,因為生命裏有很多很多東西都比錢更難得到,所以我想要得到那些,就必須先得到最簡單的東西——錢。
哪些東西比錢更難得到呢?
讓健康、父母、歡愉的時光在身邊久一點。他說。
他的心裏還有愛,於是我就原諒了他的種種不是。我也相信,他的心裏還有愛,愛著他的那個人也會原諒他不會談戀愛。
(二)
郝茹
金國棟記性很不好,常常一件八卦,明明他前一天剛剛講給我聽的,第二天我再提起的時候,他就會一臉喜悅和驚訝,是嗎?真的嗎?你聽誰說的?哎喲,我跟你說不要聽別人胡說八道,但是是真的嗎?
以前我常會說他得了老年癡呆症,現在也見怪不怪了,因為第三天、第四天講起來,他還會再興奮一次,能夠用一個簡單的故事取悅老板N次,我又幹嗎要戳破。
但有一件事,他最近記得十分清楚。
那就是站在我們的角度寫一個真實的他的戀愛觀,以幫助他的讀者去更好地看見他的故事。
作為《不會談戀愛的我》(高老師說,這是重點,拿紅筆畫出來)的首席催稿官,我想,老板這麼努力地催我,大概是追求一種心理上的平衡,而我一旦寫完了這篇稿子,就無債一身輕地站在了食物鏈的頂端,可以為廣大讀者朋友謀福利了。
對,我就是一個這樣的好人。
認識他的時間不短,轉眼就過了兩個生日,人上了年紀,總會覺得,少過一個生日都是一種幸福,但待在金國棟身邊的人,卻能牢牢地記得自己去過幾次KTV、吃過幾次形色不同的蛋糕、聽過幾次聲嘶力竭的歌聲。他是這樣一個想讓自己有趣卻著實有些無聊的人,想象力似乎都用在了寫故事上,生活中反而變成了一個擁有固定模式的人,逛同一個牌子,吃同一家飯店,唱同一首歌,一年四季買無數條看上去都差不多的褲子,最終隻有一條穿到磨白了還渾然不知。
我常常感慨,這一年半的時間,過得真是飛快,鬼知道我們都經曆了什麼。他會很驚訝,什麼?我們才認識一年半!或者,他還是會很驚訝,什麼?我們都認識一年半了!前者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的心緒經曆了諸多波折,他作為一個典型雙魚男,自然要比我更有戲感,大概在內心已經有一百部成品電視劇的套路了;後者卻是因為,從認識就還算投緣,到現在也堅定地認為對麵這個人還是原來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
有一次一起去見客戶,對方是一個少女心滿滿的老總,走到門口時他問我,你說他們會不會誇我帥。我剛想討好地說,會啊,當然會,就被他搶了話頭。他說,這樣吧,如果他們說了我帥,你就輸了,發一百塊的紅包;如果他們沒說,我發。
這是赤裸裸地壓榨員工啊,我想,就算他真的不帥,大家也都會客套地說句“你好帥”“你好美”不是嗎?
二百吧。推開門的一瞬間他自信滿滿地補了一句。
然而,少女心的老總卻看著他沉思了很久,終於問出一句,果凍啊,你是不是長得跟以前變了好多?你微博上的照片看上去更有神采呢。
我憋笑憋了全程,走出門口,我說,老板,紅包。
他一臉“你還敢提”的表情,拿出手機,我們說的是一百,對嗎?
所以說他沒變,不是他的外表——十八歲的年紀是誰都回不去的,更何況,憋出一個好故事的同時可能也會憋出兩顆青春痘;我說的沒變,是他對待事物的態度。
他愛憎分明,有時候跟他待在一起很緊張,因為你說不好他會隨時衝著什麼人甩臉,又給什麼人意想不到的溫暖。他底線很高,有的人出現在他麵前一瞬間,他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他會說人家講方言聽不懂,會說人家打擾了他思考,會說“我自己就這麼笨,他怎麼能比我還笨”,會說“這個世界上竟然有比我還直男癌的人”。但之所以害怕他發火,不是因為他會罵人、會抱怨,而是因為他往往什麼都不會,隻是把不滿宣泄在自己的內心,你需要很靠近他,很了解他,很知道他某一刻的情緒,因為雖然隻是寥寥幾句甚至默默無聲,他心裏卻已經發生了爆炸。
當然,他記性不好,沒關係,他會很快因為別的事情,再次變成一個元氣少年,滿屏麼麼噠的感覺,所以其實沒變的,是他的單純。有很多次他問我,人為什麼可以很理智地去思考問題而克服自己麵對事物的原始衝動?而事實上,我更羨慕的是,哪怕經曆了這些年許多的跌宕反複,他依然保有純粹的衝動。有什麼不好呢?畢竟愛本身就是一種義無反顧,理智決定的隻是會不會愛的手段,而不是能力。
我曾經想找一個助理,不做別的事,隻是每天二十四小時跟著他,幫我記錄下他的一切行為以及行為背後的邏輯。我說,金總,等我四十歲的時候,準備就靠把你的生活寫成一部情景喜劇,一炮而紅,然後安度晚年了。
他說,你真的覺得我是一個那麼搞笑的人嗎?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裏的那種審視和懷疑,讓我再次堅定了我創作的初衷。
他不搞笑,一點都不,高老師說他的缺點是莽撞、霸道、愚蠢、糾結、無趣,我完全同意且並無補充。剛看到高老師寫這句話的時候我就說,在對金國棟的研究方麵,我輸了。但就是因為他的這些特點,呈現出了一個很適合作為“喜劇”形象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