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想,一下子對上安隆帝的眼睛,下意識的,她就想低頭,可一想,又覺得不妥,於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安隆帝是誰?自然沒錯過她眼裏一閃而逝的緊張,可是見她沒有避開,倒是相信她是個大膽的,至少在這雙澄澈的眼眸裏,他沒看出害怕,就是那些大臣對上他的目光,也會不自覺地低頭。
章小草雖然抬起頭,卻不敢四處亂瞄,更不敢打量皇上長啥樣兒,心裏隻想著趕緊把事情解決了好回去。
可顯然,安隆帝不是這麼想的,他麵無表情的看著章小草,聲音聽不出情緒的問道:“朕聽說方才你同鳳星月發生了衝突?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對公主動手!”
章小草開始還沒明白他口中的星月是誰,待聽到公主,一下子明白了,難道這就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嗎?
可是她根本就沒打小的啊!
她連忙跪在地上,沉聲道:“草民不敢!公主乃千金之軀,草民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會對公主動手!”
她不知道皇帝說起這事到底是什麼意思,事情才發生不久,皇帝就知道了,定然是暗中有人看到告訴他的,他也定然知道真相如何,若是他存心想治她的罪,哪怕渾身張滿嘴,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心,誰讓人家是皇帝呢!
風衣見她又跪在地上,再也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求情道:“皇上,地上涼,她一個小姑娘家,哪裏承受的住,你就別嚇唬她了!”
安隆帝故意冷哼一聲,不高興的說道:“起來吧,再跪下去,該有人罵朕是是非不分的昏君了!”
風衣笑著拱手道:“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不敢說這大逆不道的話!”
章小草連忙謝恩站起身,看著風衣,心裏有了另一番計較,原本就聽說風衣同皇上的交情不一般,她一直無法想象,現在一看,的確不一般,一般人哪裏敢直接在皇上麵前自稱我,還敢跟皇帝嗆聲兒!
不過,安隆帝可沒打算輕易的放過她,出聲問道:“若是星月答應到朕這兒來求朕,朕又偏袒著她,治你得罪,你會如何做?”
章小草不假思索,肯定回答道:“沒有‘若是’聖上乃是難得明君,就算在家鄉那個窮鄉僻壤的地方見不到多少世麵,可是僅從當下的百姓純善,少出刁民悍匪就能看出聖上治下清明!古人有雲: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聖上既然能管好萬裏江山,自然是因為把自己的‘家’管得很好,所以草民認定聖上定然會公正公平的處理這件事!”
她沒有直接說這事完全是六公主的錯,誰家的父親喜歡別人說自家子女的壞話?隻強調安隆帝是個明君,當皇帝的最討厭別人說他昏庸,自然就喜歡別人稱他是明君!雖然這番話有拍馬屁的成分,可是也不全是,她從林肇源那裏聽說過安隆帝,他的確算是個不錯的皇帝。
“好一個‘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你這個小丫頭懂得到不少!”
果然,安隆帝聽得龍心大悅,他能看出這個年紀不大的小丫頭說的是真心話,所以這就更令他高興了,也就不再為難她,笑眯眯的對風衣道:“你說得對,的確是個心性不錯的!”
風衣得意一笑:“那自然,我看人的眼光可不比你差!”
章小草聽著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就像好朋友在一起嘮嗑一般,頓時有些懷疑伴君如伴虎這句話裏頭有水分!
安隆帝見她呆呆的出神,不禁好奇道:“跟朕說說你在想什麼?”
章小草恭敬道:“在想怎麼討好風衣大人,有他給聖上說情,草民就不用再跪在冰涼的地上了!”
安隆帝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對風衣說道:“難怪你說她脾性跟你相像,如今一看,果然很像,難怪這次去宣旨回來,你沒跟朕叫苦!”
風衣含笑的看著章小草,上前摸摸她的頭說道:“可不是?要不是她是個姑娘,我都想同她結個忘年交!”
皇上見他不似作偽,覺得這個小丫頭大概是真的入了好友的眼,於是開玩笑道:“這有何難?你認她做你的義女,以後她天天陪著你,誰也不會多嘴!”
風衣聞言,頓時眼睛一亮,撫掌而笑:“聖上這主意不錯,正合我意!”
說罷,扭頭看著目瞪口呆的小姑娘,鄭重的問道:“你可願意?”
這下,章小草不是呆了,而是真的傻了,現在不是談棉花的事麼,怎麼又扯上認幹親了!
而安隆帝更加詫異,他不過是隨口一說,哪裏想好友竟然真的要這麼做!
風衣見了小丫頭傻愣愣的模樣兒,覺得十分可愛,不禁伸手捏捏她的臉,故作凶惡的問道:“難道你不樂意?”
章小草皺眉,想也不想的拂開他的手,順手揉了揉臉,不知道捏臉很疼麼?
風衣安隆帝看好戲的目光下,有些尷尬的收回手,卻不敢再問,免得最後被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姑娘把他的臉麵狠狠地踩到腳底下!
章小草揉著臉,側仰著頭看著風衣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風衣一聽,覺得這事有戲,喜得連連點頭,他早已經絕了成家的心思,這輩子注定無兒無女,雖然覺得一個人過活沒什麼不好的,可是在章家待了幾天,他就喜歡上了那種簡單而溫馨的生活,後來在趕路的路上,每天吃著用小計謀得來的飯菜,特別是同她一起吃飯,覺得十分安寧,她就給他一種溫馨安寧的感覺,就是那種共聚天倫的溫馨感覺!
所以好友一提,他就立馬同意了!
隻是,小姑娘接下來的一句話,差點讓他腳下一滑,摔倒在地!
“要是我答應了,有什麼好處沒有?”
章小草笑眯眯的說道,狡黠的黑眸裏閃過一抹算計。
坐在龍椅上,正在喝茶的安隆帝聽到這話,差點讓水嗆到了,第一次用毫不掩飾的用一種看白癡的目光看著章小草。
雖然風衣無官無爵,可是在整個京城,除了他,還沒有誰敢動他,要是將他要認幹親的消息傳出去,隻怕前來的人能從宮門口排到城門口還不止!
風衣眼角直抽搐,無奈的說道:“你有什麼要求盡管說,隻要我能做到!”
章小草見他說的毫不猶豫,心裏莫名的有些感動!
“其實也不難,隻不過不一定所有的人都能做到!”
風衣一聽,猜到她要的不是金錢名利之事,示意她繼續說。
章小草正要說,突然想到棉花一事尚未說明,這其中牽連的事有多大,她不是很清楚,但是林肇源說過不能讓皇帝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他們幾人身上,若是不把這事解決清楚,她沒辦法答應風衣做他義女,更不想讓人覺得她答應這事,是別有所圖。
“風衣大人,這事先放一放,等小女把棉花的事情向聖上說清楚了,咱們倆再私下裏商量認幹親一事怎麼樣?”
風衣聞言,自然沒意見。
安隆帝見此,瞬間想起了正事,遂開口道:“你可知你們章家村種植的棉花是流向何處的?”
章小草一聽,愣了愣才回道:“草民和鄉親們都同樂家的少主簽訂了契約,所以每次收上來的棉花都是直接賣給他的,他是如何處理的,草民並不知道!”
安隆帝雙目如炬,見她一臉淡定,眼裏不見絲毫慌亂,不像是在說假話,於是繼續問道:“這棉花增產的法子是你摸索出來的,樂家花銀子替你買地種棉,收獲的棉花要以低於市價的兩成賣給他倒是可以理解,可為何其他村民也要如此?”
章小草不慌不忙的解釋道:“這是為了讓鄉親們從心底認定簽訂的契約是真的,不會教他們抱有僥幸心理,將棉花一事宣揚出去,這也是為了他們的長遠利益著想!再者,有樂家壓著,其他眼熱的人不敢搗亂,這算是大家都默認的,還有一點是草民同樂少主私下商議的,就是五年內,若是棉價上漲,就還是以低於市價的兩成來算,可若是棉價下跌,仍舊按照往年的棉價來!”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其實我同樂少主早在簽訂契約之時,就預料到高產棉花會在三兩年內傳開,畢竟有那麼多雙眼睛看著,那個法子不肯能瞞過五年之久,所以我們都準備隨時將法子公布開,這樣一來,棉價勢必下跌,鄉親們就不能在掙到更多的銀錢,所以現在價格低些收購,待棉價跌了,鄉親們還能繼續高價賣掉棉花,實際上,他們幾乎沒有損失,這事我並未告訴鄉親們,也是擔心他們沒有顧忌”
這個約定並非她胡說的,就在今年棉花全部收獲賣給樂霆後,樂林按照樂霆的吩咐,帶來了這個契約,她當時就簽了!
安隆帝一聽,內心受到了震動,他沒想到竟然還有這個約定,他再次細細的打量這個小丫頭,突然覺得自己那幾個隻知道爭權奪利的兒子還不如人家一個小姑娘豁達能幹!
一旁重新坐下的風衣感觸更深,他早就知道小姑娘心性善良,為人大方,雖然一路上,因為自己賴吃的,沒少扔他白眼兒,可他就是覺得她親近他才會如此,所以想要認她做義女的念頭就愈發強烈了!
章小草見安隆帝不說話,緊張的手心直冒汗,生怕他懷疑什麼,她不希望林肇源幾人攪和到朝堂,甚至參與儲君之爭,但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是萬萬不能露馬腳,給他們帶來災難!
過了好一會兒,安隆帝才再次出聲,問了一個當初風衣問過的問題:“既然你知道棉花的重要,為何要想方設法的隱瞞?你若是早些上報地方官員,朕知曉後,難道還會虧了你這個有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