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提著奶奶剛燒好的開水去了地裏,遠遠的就看到一片繁忙的景象。
看到章小草帶了茶水過來,眾人連忙上來喝水。雖然還是冬天,可這一天幹下來,那汗水也是直往下淌,這麼多人,每天都要喝三桶水才行!
這水也得熱著喝,不然大冬天出了汗,再用冷水這麼一涼,鐵打的身子也容易得病!
秦忠幾個慢吞吞的走上來,從地上拿起自己的竹筒,用葫蘆瓢舀了水,一連喝了好幾竹筒。
章小草看了他們一眼,見他們雖然神色疲憊,卻沒有任何怨憤,暗暗點頭,隻要後麵幾天他們能堅持下去,他們就算是過了她的初級考驗。
喝完水,他們又馬上幹活去了,章小草就站在一旁看著,險些沒笑出聲。
雖然沒聽他們叫苦,可這一個個的架勢還真不是幹活的料!
隻見秦忠拿著鐵鎬使力的挖,隻可惜老是掌握不好準頭,東一下西一下,挖了好幾下,也沒能把那塊硬實些的挖下來,甚至還險些挖到自己的腳,佟孝和梁義也好不到哪裏。
這白費了力氣不說,效率也低,吃不消的還是自個兒。
看了一會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章小草忍著笑,板著臉走過去,一把拿過他欲要舉起的鐵鎬,也不看他詫異的目光,一鐵鎬下去,深深地嵌在土裏,利用杠杆原理,木耙往外使力,等鬆動了,再朝著鬆動連接處下去,僅僅三鐵鎬,一大塊連著草根的土就挖下來了。
“看清楚了沒?不管做什麼事,都要動腦子好好想,悶頭悶腦的隻做不想,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錯在哪兒!就算你以前沒幹過這事兒,可你也在這兒幹了一上午,你難道沒發現自己幹的比那些別人少了很多嗎?你為何就不去看看別人是怎麼幹的?像你這樣,力氣費了,卻達不到預期的效果,這就是事倍功半!而你要做的,是事半功倍!說這麼多,不是叫你怎麼正確的墾地,任何事,都有它的規律,你要是找到這個規律,它就再也奈何不了你!”
說完這席話,章小草扭頭就看到佟孝和梁義也在認真的聽著,見他們似有所悟,也沒管他們,拍了拍手中的沾著的塵土,拿著水桶回家了。
四天過後,三十畝荒地全部開完,又花了幾天時間深耕了兩次,深耕能改善土壤結構,增加土壤的底墒。棉花不能受幹,深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善這個問題。農諺所說的“深耕一寸土,多耐十天旱”就是這個道理。
看著這三十畝地都開好了,章小草也鬆了口氣,接下來就是漚肥,加上三十畝旱地,這六十畝地需要的肥料太多了,從現在開始就要準備。
章小草給三十個鄉親發工錢的時候,問他們願不願意幫她漚肥,工錢照樣二十文一天。
那些人一聽還有事做,哪裏還有不願意的!
現在還沒開春,地裏也沒活兒,能多做一天就多賺一天的錢。
不過,他們不知道什麼是漚肥,要怎麼漚,以往他們地裏要用肥料,都是直接從糞坑、豬欄裏弄得,還真不知道這肥料原來也可以自己做。
章小草跟他們解釋了一遍漚肥是怎麼回事,並且把漚肥的方法告訴了他們,以後他們地裏缺肥,也可以自己漚肥。
其實肥料的漚製很簡單,將用來漚肥的材料放在挖好的坑裏,加水充分浸沒,有些幹料要多加水脹泡,並且水要有部分餘量,然後蓋住,使其發酵。
一般一個月就能漚好,冬天要慢些,現在開始漚肥,等到下棉種,正好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肥料也漚好了,正好能用。
而且漚肥不能隻漚一種,莊稼也需要補充金屬元素,例如莊稼明明缺鉀,你給施了補鈣的肥料,輕則莊稼減產,重則因為不能及時補充鉀元素,莊稼出現大麵積死亡的情況。
章大柱他們都不知道原來用肥還有這麼多關竅,難怪以前莊稼長得不好,他們以為是太瘦了,也用了很多肥,可最後要麼死,要麼產量下降,造成了巨大的損失,不過,他們都很好奇,連祖祖輩輩都不知道的事,這丫頭是怎麼知道的!
有人架不住好奇,直接問了出來。
章小草早就想好了對策,隻說前幾天去鎮上碰到樂掌櫃,他知道她為地裏沒肥料發愁,就把這漚肥的方法告訴了她,還說了肥料的用法,而這些都是他以前出門時,看到有個地方的農民這麼做的。
大家聽了這個解釋,頓時恍然大悟,沒有任何人質疑,打心眼裏感激樂掌櫃,說要不是他,以後再遇到這樣的問題,他們又按照老法子來,又得少打好多糧食。
還在望江樓查看賬本的樂掌櫃突然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暗道是不是衣裳穿少了!
家裏和地裏的事,章小草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原本想讓奶奶和她一起去縣城,都看慕華去,可家裏也不能沒人守著,隻得打消了這個念頭。
章奶奶前幾天就知道孫女要去縣城,早就做好了一大包吃食讓孫女帶去給孫子吃,又將抽空做的一件新衣服也讓她帶去。
章小草看著桌子上一個大大的包裹旁,可憐的躺著一個小包裹,大的是慕華的,小的是她的!
她看著這兩個比例嚴重失調的包裹,小眼神兒哀怨的看著奶奶道:“奶奶有了孫子,就不疼孫女了!”
章奶奶一巴掌落下來,輕輕地拍在她背上笑罵道:“你是姐姐,慕華是弟弟,咋能吃弟弟的醋?羞不羞啊你?你日日在奶奶跟前,奶奶不擔心你,可慕華都好些天沒看到了,奶奶就不能多掛念他呀!你說奶奶,怎麼不說說自己,是誰天天念叨著,掰著指頭算慕華啥時候回來的?”
章小草被奶奶揭穿心思,也沒有不好意思,嘿嘿發笑。
明天就能看到慕華呢,心裏念叨著慕華,可另一道氣宇軒昂的身影不期然的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嗬,好好地怎麼想起這家夥了了?
章小草猛的搖頭,一把拍在額頭上,發出一聲脆響,把章奶奶嚇得一跳。
臨江縣碼頭,一片繁忙景象,隻見渡口處,來來往往的船隻絡繹不絕,有載客的,有裝運貨物的,還有泛舟遊江的,南來北往,好不熱鬧。
一艘普通的客船緩緩向碼頭靠攏,等客船完全靠岸,停穩係上繩索後,那些乘船的客人紛紛下船,在最後麵,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儒雅男子扶著一個身形瘦削,麵色蒼白的小姑娘走了出來。
二人正是章小草和樂掌櫃。
章小草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具身子竟然暈船,在雙河鎮上船,船剛行駛沒多久,她就暈的厲害,隨後,就開始惡心,胃裏翻滾的厲害,大吐特吐一陣兒,將早上吃的全都吐了,到最後沒東西可吐,就全是酸水。
樂掌櫃看著臉色蒼白的跟紙片兒似的小姑娘,擔憂的說道:“我先帶你去醫館看看,你這樣連路都走不穩,能上哪兒去?”
章小草軟的都已經連話都懶得說了,隻無力的搖了搖頭。
這身子的底子還是太差了,就暈船吐了一場,這連路都走不了,現在下了船還好了些,隻要再過一會兒,應該就不會那麼暈了。
樂掌櫃沒辦法,隻好扶著她小心的往碼頭外走去,出了碼頭,就可以租馬車坐過去了。
章小草暈暈的好想躺在床上狠狠地睡上一覺才好,迷糊間,隻聽到樂掌櫃在跟人說話,她努力的想睜開眼看看是誰,可眼皮像有千斤重,睜都睜不開,然後就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在說著什麼。
林肇源看著那個已經有些不省人事的小丫頭一眼,眉頭皺的厲害,看她眼睛都睜不開,蒼白的小臉兒,連嘴唇都不見了血色,整個人怏怏的,小模樣兒可憐極了!
“她這是怎麼了?難道是生病了?”
樂掌櫃搖搖頭解釋道:“她這是暈船,從上船到下船都這模樣,看來這以後還是不能坐船了,這丫頭這回真遭罪了!”
林肇源沒說什麼,這裏馬車進不來,要走出去才成,見小丫頭已經走不了了,對樂掌櫃道:“你搭把手,我背她出去!”
樂掌櫃一愣,剛要說他背,可人家已經蹲下來了,他隻好把人扶著趴在她背上。
林肇源隻覺得背上的身子輕的跟羽毛似的,身上的骨頭都硌的他背疼,想著她從前過得那種日子,他心裏就莫名的有些難受!
察覺到脖子裏有呼出的陣陣熱氣,他扭頭就看見小丫頭的下吧枕在他的肩頭上,眼睛已經完全合上,呼吸淺淺,睡得正香。
微微顫動的睫毛像是振翅欲飛的蝴蝶,又像是一把小小的刷子,輕輕地刷過他的心頭,有些癢癢的。
感受到自己心頭的異樣,林肇源連忙收回心神,穩了穩背上的小人兒,抬腳朝著碼頭外走去。
樂掌櫃跟在後麵,兩眼盯著前麵交疊在一起的身影上,喃喃道:“我就說嘛,林公子來碼頭,怎麼可能是接我這個老頭子呢,原來是另有其人啊!”
看來林公子對這小姑娘是不一樣的,之前托他買下糯米糍的方子,還說對方要多少銀子,讓他不要壓價,直接給她,超過的銀子他會再補給他,年前又發生了那樣的事,那天他正巧替公子給林公子家送年禮,也是這林公子請他去的。
現在竟然專程過來接人,可見對小丫頭是有些心思了!
林肇源可沒功夫去管樂掌櫃怎麼想,他租到一輛寬敞的馬車,將背上的人放下來,隨後又抱上了馬車,自己也坐了上去,讓她趴在自己的腿上睡。
至於樂掌櫃,早已經被他忘到腦後去了。
馬車動了起來,雖然不快,可這木質的輪子,跑起來顛簸的厲害,章小草睡得不穩,被這一顛簸,胃裏又開始劇烈的翻滾起來。
突然,喉頭一熱,一口汙穢就‘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頓時,一股刺鼻的味道彌漫在車廂裏。
林肇源不防她又暈馬車,還再次吐了,一時沒來得及反應,就這麼被吐了一腿!
看著腿上黏黏糊糊的水狀物,再看著某人無知無覺的模樣,他忍住額角暴跳,打她屁股的衝動,認命的從袖子裏抽出一條幹淨的帕子,給某人擦拭唇角的穢物。
章小草這麼一吐,人反而幽幽清醒了過來,隻覺得嘴邊有異樣,還沒等她弄明白這是在哪兒,抬頭就看到某人黑如鍋底的臉……
等看到某人衣服上的“罪證”,她徹底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好事,心裏頓時一陣哀嚎:嗷,丟人丟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