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入甕
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羅媽媽下意識的第一反應,便是逃。
這個時候,她不逃,便連一點生機也沒有。
想也知道,就算她沒有聽到剛才的秘密;那兩個男女也絕不會放過她的。
羅媽媽轉身,穩住身形,拚命的撒開腳丫往另外一邊跑去。
然而,她跑得再快;也快不過那對害怕事情敗露的男女。
羅媽媽隻聽得耳邊呼嘯而過,便驟然看見一張不陌生的麵咧著陰森冷笑,站在她前麵;然後,在她欲拐道往另一方向再跑的時候,又是另外一張麵出現眼前,睜著澄淨的眼睛冷冷盯著她。
兩個方向被人堵住;另一個方向麵對的是假山;再另外一個方向,則是一麵平靜如鏡清澈見底的湖。
無法逃脫了。
羅媽媽看見那如同惡鬼一般現身出來的男女;心底升起深深的絕望。
但是,就算絕望,她也不會輕易放棄求生的可能。
她站定,張嘴,放聲大喊起來:“救命……”
那兩個男女似乎絲毫也不擔心會有人聽到她的叫喊聲;這個時辰,絕對沒有人會從這裏經過,附近也絕對沒有人會出沒;他們低低冷笑著,一步步逼近羅媽媽。
羅媽媽喊了幾聲之後,也就住口了。
她思忖著不如留些力氣,伺機來個聲東擊西的話,也許她還能活著離開這裏。
兩個男女似乎在眨眼間就已逼近到羅媽媽麵前。
羅媽媽忽然一低頭,擺出鬥牛一般的姿勢,那女子以為她要撞向自己,然後奪路而逃,不禁皺了皺眉,不滿地朝對麵那個男人使了一眼色。
誰料,羅媽媽突然調轉了方向,不衝相對弱勢一些的女子撞去;反而反其道而行,使出渾身力氣往那個男人撞去。
羅媽媽心裏明白;就算她真能撞倒那個女人;也一定會被天生體力比女人好的男人追上;還不如放手一搏,去撞那個男人。
假如撞倒那個男人,她逃脫的機會反而會大些。
她這一撞一頂;衝力十分猛烈,果然撞得那猝不及防的男人身體蹌踉;而羅媽媽趁樣他搖晃之際,拚命的悶頭奔了出去。
隻要出了花園,過了院門,外麵就有人可能聽到她的呼救聲。
原本按照羅媽媽的應變能力,是極有可能逃脫得出去的。可惜,羅媽媽忘了一件事。
那個男人並不是一般的男人;他雖然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但他也同樣從小習武。
羅媽媽眼看著那扇希望之門越來越近。
然而,命運之神太忙,他無法眷顧到所有善良的人。
那個男人隻一陣搖晃,隨即目暴血紅,他盯著羅媽媽發狂的步伐,風一般掠了過去。
而他的身形,真的就如一抹幽寒的風一樣,一下飄到了羅媽媽麵前;不但徹底斷絕了她的生路;還直接對著她的脖子伸出了鋼一般的手臂,五指張開,捏著她脆弱的脖子牢牢鉗住。
羅媽媽瞪大眼珠,一直不甘心地蹬踢著掙紮;她沒有試圖去瓣開他五指如鐵拑的手;而是試圖在他身上留下一點傷,一點痕跡,一點證據。
她也伸出五指,拚著體內最後一點力氣,死死抓住他的手背,她指甲不長,並不能第一時間就抓傷他;然她死也不肯鬆手,狠狠地狠狠地抓著,指甲終於抓破皮膚,入肉半分。
羅媽媽這時雖然感覺呼吸困難;但她仍然死死支撐著,拚著最後一點力氣無論如何也不肯鬆手不肯閉眼。
這個時候,那個女人也悠然走到了她麵前。
那女人見羅媽媽死不肯鬆手,她冷笑著眯起眼睛,自發間拔下一支簪子,對著羅媽媽手背便是狠狠一插。
血,暗紅而猩甜,一下自羅媽媽手背噴湧而出。
她終於漸漸無力的垂下頭,手也終於鬆了;隻有那雙見過無數黑暗風浪的眼睛,還大大地睜著,永不瞑目地瞪著王府某個方向。
那女人看著沾了血的簪子,皺著眉頭,往不遠處的湖麵望了望。
那男人也會意,他就這樣拖著羅媽媽衣領,將她拽到湖邊,然後手一揮,羅媽媽便掉入了那平靜如鏡清澈見底的湖裏。
波紋漾開,激泛出一圈圈暗湧的漣漪。
與此同時,還有那支簪子也伴著她一起落入湖中。
“好了,這東西你拿著。”那女人看著湖麵又恢複了平靜,忽然遞了一張紙給那男人,“這上麵記錄著施行血咒的咒語;你可要記住了;開始施行之後,千萬不可中斷,一旦中斷,施行者就會反受其害;還有,施行的時候,距離一定不能過遠,要是超過了一定範圍,法力就會變弱;到時反而達不到預期效果。”
男人接過那張紙迅速掃了一眼,然後小心翼翼揣入懷裏藏好,道:“行了,我都記住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若是被人撞見你在這裏,那可不好。”
女人微微一笑,漠然看他一眼,隨即轉身從後門離開了。
流光閣。
東方語感到不安,與夏雪說了一會話之後,就欲出去親自去找羅媽媽。
正在這個時候,與羅媽媽一道出去那兩個丫環卻回到了流光閣。
東方語立時叫住二人,難掩焦急問道:“我問你們,羅媽媽呢?她不是跟你們一起回來的嗎?”
那兩個丫環見東方語神色緊張透著焦急,當即怔了怔,隨後異口同聲道:“世子妃,羅媽媽她應該先奴婢們回來才是啊。”
“這是怎麼回事?”東方語臉色一沉,心中同時亦漫上濃烈的不安,“藍英,你來說。”
“我們原本在采購的時候,因為跑了一些遠路;就誤了時辰;羅媽媽不欲讓世子妃你擔心,後來就讓我們倆去采購剩餘的,她則先抄近道回府裏向世子妃你報平安。”藍英見東方語神色焦急,因而說得很快,但她吐字清晰,條理清楚,“對了,我們與羅媽媽分開之前,還曾碰見了夏雪姑娘呢。”
夏雪點了點頭,“這件事我剛才已經跟世子妃說過了。”
東方語心中莫名的慌了起來,“那後來呢?”
沈數接著道:“後來,羅媽媽說要抄近道從後門回府;那樣就不用再繞一條大街才能走到大門;之後她就與我們分開了;難道她現在還沒回來嗎?”
東方語點了點頭,確定這事後,心便直直的往下沉。
“夏雪,我們現在就到後門的地方找找看。”
夏雪點頭,但她卻立時讓清荷多叫了幾個人一齊過去;她隨後便跟著東方語先往後門行去了。
這個時候,天色幾乎完全昏暗了下來。
不點燈的話,隻能模糊看到近前的影子,卻難以辯物。
夏雪擔心東方語會出意外;也沒敢多逗留去打燈什麼的。
還是清荷機靈又周到,她一邊點齊人手,一邊先讓藍英與沈數兩人打著燈籠朝東方語追了過去。
王府占地廣闊,光是花園就有好幾個;院落也繁多,而流光閣麵積也不小;東方語一路疾行,也走了很久,才終於接近到後門那邊的花園。
藍英與沈數不敢耽擱,提著燈籠一路小跑著跟了過去。
在進入後院的花園之前,還有一扇拱月門。
東方語看見那道門,也不知為何,忽然慢下了腳步,盯著那扇門怔怔的失神;這個時候,那兩個提著燈籠追來的丫環才終於追上了。
暮色淒淒,自天際沉沉四合;燈火搖蕩,暈黃著近前方圓距離。
東方語伸手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門,伸手的時候,也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心裏漫過一陣刺痛,手便在這一陣刺痛裏,驀然抖了抖。
夏雪看著她沉冷下來的表情,心裏也莫名的緊張起來,還有些慌慌的悶悶的,透不過氣的感覺。
東方語抬頭,望向那影影綽綽的花園,步履堅定地邁了出去。
花園很大,東方語低頭小心翼翼地看,看得很仔細。
因為在一個多時辰前,曾下過一場陣雨,泥土帶著濕氣,還有些滑。
如果羅媽媽曾在這裏出現,花園裏一定會留下她的痕跡。
她們一寸寸地方的找,找了半晌,仍然沒有什麼發現。
誰也沒有鬆口氣的感覺;夏雪發現東方語的神經似乎繃得更加緊了。
清荷這個時候與胭脂一道帶著其他人也來到了這裏。
人手一多,就可以分散來找;這樣自己提高了效率。
越長時間沒發現任何蹤跡,東方語的心情便越發的下沉。
也許是神思恍惚,她腳下忽然一滑,差點跌倒下去,而就在夏雪眼疾手快扶她的瞬間,她忽然看見了草叢上麵,有一道淺淺的拖曳痕跡。
她心中一驚,雙目瞪得大大的追著那道淺痕尋去。
一直到了湖邊。
望著碧波如鏡的湖麵;東方語感覺自己的心就如被人用力切開一樣,火辣辣的疼。
“沈數,將燈籠拿來。”
微弱而暈黃的光就著清澈而平靜的湖麵一照。
赫然便照出湖麵上浮著模糊的影子。
東方語渾身都似被突然凍住了一般;她舉著燈籠的手勢就那樣僵硬地定格在空中;就連渾身的血液,也在她看見湖麵那模糊影子的瞬間停止了流動。
夏雪見狀,張了張嘴,想要安慰東方語,說那人未必就是羅媽媽。
然而連她自己也無法確定的事,她又如何說得出口,而且這句話本來也薄弱,這安慰……隻能悶在肚裏,等事情有了結論再說。
“藍英,趕緊去找幾條長竹竿過來。”夏雪對那姿勢僵硬的少女淡淡投去一瞥,立時便吩咐道。
清荷與胭脂她們聽到這邊的動靜,也齊齊趕往湖邊。
藍英很快拿了竹竿到湖邊;夏雪接過竹竿,便欲對湖麵靜泊不動的人影拔去。
東方語一手搶過竹竿,卻直接扔在地上。
然後,她忽然朝湖裏縱身一躍,直接跳了進去。
“如果真是她;我怎麼忍心她一個人孤零零躺在湖麵;我要親自帶她上岸。”
夏雪聞言,心下莫名悲慟。
世子妃已經認定那就是羅媽媽,當然不會肯用竹竿褻瀆羅媽媽。
她太清楚羅媽媽在東方語心裏的位置了。
於東方語而言,羅媽媽雖沒有給予她生命;但卻比親生母親還要親。
夏雪吸了口氣,沒有猶豫,也對著湖麵做了一個縱身跳躍的動作。
其他人不會水,就是有心想要下去幫忙;也不敢隨便往湖裏跳。
胭脂看見東方語與夏雪相繼躍入湖裏,一時都嚇得傻住了。
她無意識地緊緊抓住清荷衣袖,聲音哆嗦著,巍巍問道:“清荷,你告訴我,羅媽媽不在湖裏的,對不對?羅媽媽一定不會在湖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