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太後卻沒聽出閆清話裏的意思,他說今晚就去,而不是說去圓房。
閆清也想了幾日了,有些事躲不過去,還是及早處理了吧。
夜裏走出宣政殿,坐上攆架,徑直去了皇後的毓德宮。
俞太後一早就告知了秦珠賢,所以後殿中早就備好了飯菜美酒,秦珠賢身著華服坐在桌前,一雙杏目在燭光下流光溢彩。
毓德宮裏的宮人高興得眉開眼笑,就連柳琴絡眼中都帶了笑意,唯獨秦珠賢的笑淡淡的,起身行禮道:“皇上請坐。”
閆清坐下,還未等他說話,秦珠賢就先遣退了殿中的人。
“朕得知你最近又見了你母親,是不是她逼得你這樣的?”閆清道。
“母親說的那些話,也不全都錯了。”秦珠賢淡笑道:“我也沒想到,我在民間已經這樣有名了,個個都在議論我,恥笑我。”
“你是一國之後,誰敢恥笑你?”閆清蹙眉。
秦珠賢笑了笑,看向閆清:“皇上今夜來,並不是來圓房的,對嗎?”
閆清默然,與秦珠賢對視著。放在膝上的手卻捏得緊緊,他此刻沒有勇氣去麵對,他又想逃離了。
坐在對麵的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們幾年來時常促膝長談,也吵吵鬧鬧,他們護著對方,依靠對方,他以為自己是喜歡這種幸福的,然而他的妻子並不喜歡,到底是他自私了。
“我曾經很想與您圓房,我想成為您真正的妻子……”秦珠賢笑著,落下一滴淚來:“可是我現在也不想了。”
閆清眉眼一顫,下意識從齒間無聲道出一個“不”字。
“您曾今說這世上有許多美麗的地方,有生之年想要出去走走,您能不能讓我先去?”秦珠賢道。
“不能。”閆清道:“你不能走。”
“您放我走吧。”秦珠賢哭著懇求:“別再折磨我了,放我走吧。”
秦珠賢從座上滑落,匍匐在地,肩膀顫抖著。
閆清盯著腳下跪著的人,眼眶紅紅的。
他多想說出“可以”兩個字,可他說不出來,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讓他由衷的厭惡。
“你是朕的皇後,一輩子都是。”閆清撐著膝蓋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閆清,你放我走!”秦珠賢站起來。
閆清的腳步一頓,轉過身來。他的臉上有一滴未滑落的淚,眼中濃濃的怒意讓秦珠賢怔住。
閆清大步走回來,抬起手鉗住秦珠賢的臉頰,秦珠賢驚恐地看著他,以為他想殺了自己。
卻聽閆清柔聲道:“登基後我就很忙……你再等我幾年好不好?幾年就好。”
秦珠賢從未見過這樣的閆清,她心中恐懼,卻還是固執地搖頭:“我不等。”
閆清放下手,溢出一聲輕輕的笑聲。
秦珠賢沒有走,也沒有被太皇太後廢後,有閆清攔著,誰也不能越過他去處置皇後。
太皇太後也灰心了,不想再管此事。
秦珠賢在毓德宮設了佛堂,除了理佛,依舊處理著後宮的事,外人看來她還是賢德的皇後。隻有閆清身邊的人知道,這兩人一直在互相折磨著對方。
安始四年,宸王與王冉慧生下一女,閆清封了郡主,並賜玉碟。
柳琴絡終於主動來找閆清,要閆清放她出宮。
閆清一直沒想好對柳琴絡的安排,如今朝中大多是老臣,將宮女立為公主,必定是件很艱難的事。
閆清便要她再等等,等兩年朝政再穩一些。柳琴絡便搖頭拒絕,笑道:“奴婢跟在皇後身邊幾年,看著皇後這樣,奴婢也日日被折磨著,想當初奴婢還責怪他,不懂他,如今卻是看明白了,原來凡是做了帝王的人,都是冷心的。奴婢知道,皇上並非無心,而是您已經習慣了得失,習慣了取舍。”
柳琴絡的話不異於一番指責,不過是聽著好聽些罷了,閆清也不怪她,便問她:“你一直與太子關係好,難道不想留在宮中輔佐太子?”
柳琴絡不解地抬頭看向閆清。
閆清的笑意淡淡的,與當年並無不同,但柳琴絡卻漸漸明白過來。
“奴婢……願意輔佐太子。”
柳琴絡蒼白著臉,匍匐在地。
閆清不會放她走的,在並州要她跟著來燕京時就沒打算放她了。閆清從不亂殺人,但不殺人的皇帝,不代表他沒有心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