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坐以待斃
仁青諾布和德格土司迅速商定了秘密協定以後,雙方均表示很滿意的。德格土司離開仁青諾布房間的時候,麥其土司正和多吉次仁同樣商議著某個秘密計劃。
這次,是多吉次仁主動來尋找麥其土司的。
晚上,在隱瞞仁青諾布的事情暴露之後,多吉次仁回到自己的房間裏麵,仔細的想了想,最後實在是坐不住的去了麥其土司的房間。
他不能坐以待斃,不能。
“阿爸,我們應該把弟弟暫時的先……”
最後,父子倆個決定了,要把仁青諾布嚴加看守的給防住,省得仁青諾布聽說有了賞賜起別的心思,萬一要是再跑到雪貢家可怎麼辦?
結果第二天,當麥其土司還在奇怪怎麼仁青諾布不出來吃早飯的時候,管家帶回來了一個消息。
“老爺,二少爺不在房間裏。”
“不在?”麥其土司著實納悶,怎麼能不在屋子裏呢,“他一早就出去了?”
管家又去問下人們,得到的答案確實是仁青諾布出去了。於是,麥其土司就還以為仁青諾布隻是出去轉悠,也就沒有在意,心裏琢磨著,那就在軟禁仁青諾布之前,讓他好好的玩一玩吧。
然而,事情的真相卻是麥其土司所沒有想到的。一直到夜裏,都沒有傳來仁青諾布回官寨的消息,一個晚上,麥其土司一家人都沒有睡得安穩。第二天一早,麥其土司似乎終於發現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仁青諾布瞧瞧離開了!
“逆子!”麥其土司大怒,將桌子上麵的東西全部都給撲到了地上,“他這是要叛逃呀,他這是不再當麥其家的人了,逆子,逆子!”
麥其土司發了瘋似的將屋子裏麵盡可能往地上摔的東西全部給摔碎。麥其土司太太在一旁看著,隻能靜默著不做聲,一邊忍不住的哭泣。
“諾布呀,諾布呀,你怎麼就能這麼狠心扔下阿媽走了哇!諾布,我的諾布呀!”
傷心欲絕的哭泣一下子便戳中了麥其土司的怒火點。麥其土司不摔東西了,反而是瘋了似的衝到了麥其土司太太的麵前,狠狠的甩了麥其土司太太幾個巴掌!
“哭,我叫你哭!你看看你養得好兒子,你看看你養得好兒子!”
麥其土司太太被大力的扇到了一邊,疼得更是忍不住的哭泣。她沒有想到她一向乖巧懂事的傻瓜兒子,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多吉次仁在旁邊臉色不善的看著。他也沒有想到仁青諾布會這樣的大膽。多吉次仁在第一時間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有些奇怪,既然仁青諾布知道了他有了中原皇上的獎賞,為什麼就突然逃跑呢?
等到麥其土司太太在侍女的攙扶下離開後,多吉次仁忍不住向麥其土司提出了這個疑問。
聞言,麥其土司麵色更加陰沉。這個問題他自然也是想到了。而正是因為想到了才會發這麼大的怒火。
“阿爸,你說,會不會是仁青諾布想要把那些賞賜全部都給帶到雪貢家去?”多吉次仁突然道。
麥其土司兩眼一睜:“他不要想!”
天大的財富怎麼能落到別人的手中?
父子倆一來二去的說過之後,麥其土司直接對多吉次仁說:“宣戰,向雪貢家宣戰!多吉,你明天就給我召集人馬,跟在仁青諾布的屁股後麵打到雪貢家去!我倒要看看雪貢家的那個死丫頭吃不吃得下這麼一大糧食,我倒要看看,等到雪貢家都成為咱們麥其家的一部分了以後,仁青諾布那個逆子還想跑到哪裏去!”
這事真是正中多吉次仁的下懷。
不過,麥其土司剛剛怒火衝天的宣布了要打仗,就突然意識到了他的大兒子是個殘疾,神情一轉就有些猶豫的道:“多吉,你的腿……”
多吉次仁趕忙擺手:“阿爸,我身體好得很,您放心吧!我要讓您看看,就算是我沒了手瘸了腿,我也是您最得力的兒子!”
他的話讓麥其土司感到窩心。還是這個兒子好呀。
梅朵和達傑索朗使了一個詐。
達傑索朗聽到人們之間流傳的消息後,大急,幾乎是當著寨子裏麵所有人的麵,光明正大的去尋了廟裏的喇嘛,問一問雪貢土司是不是拉巴茸女土司轉世的事情,得到的答案自然也是達傑索朗買通了的答案。
“土司大人,拉巴茸女土司的轉世靈魂並無記憶,已經盡忘前塵啦。”
哎喲?
這個意思是……
很快,雪貢土司就是拉巴茸女土司的轉世,隻是沒有前世記憶的消息就傳遍了汪覺家寨子的每一個角落。達傑索朗更是表現出了又急又怒的情緒。在對喇嘛千求萬拜之後,達傑索朗從喇嘛的手裏麵討得了能夠讓雪貢土司恢複前世記憶的聖水。
從廟裏麵出來,幾乎是達傑索朗走一步,周圍黑壓壓的圍觀人群就跟著挪動一步。
每一個人的眼睛都盯著達傑索朗親自端著的一碗聖水,一步一步的走回了官寨。在這時,汪覺家的人們還有哪一個會懷疑雪貢土司不是他們認識的那位拉巴茸女土司,還有哪一個會心懷不滿?就連雪貢家的人們都是驚喜緊張的跟著湊熱鬧。如果他們的大小姐真的就是拉巴茸女土司的轉世,哎呀媽呀,這可怎麼辦才好?
達傑索朗進了官寨,在人們連連不斷的目光下,進了碉樓。
隨後,人們便是在屋子外麵緊張的等待著結果。
很快!
加西一溜煙的從碉樓裏麵跑了出來,像猴子一樣爬到了瞭望台上,如同村子裏麵的大喇叭一樣,極為響亮的喊道:“雪貢土司大人喝了聖水昏迷啦!”
這種如果不聯係上下文絕對會以為是噩耗的消息從加西的嘴裏麵說出來以後,竟然引起了官寨周邊圍著的所有百姓的一陣猛烈歡呼!
天下奇聞了簡直。
人們眉飛色舞的對視,這證明有戲,有戲啊!
自此開始,接下來的三天,人們再也不忙著春種的事情了,全都把汪覺官寨當寺廟了一樣,一圈一圈的圍著就是在給梅朵燒香念經。
嗡嗡嗡嗡……
好好的什麼事情都沒有的梅朵是憋在屋子裏麵別提有多委屈了。
因為害怕官寨裏麵的家奴將消息給泄露出去,梅朵必須藏在房間裏麵,給所有不知道她身份的人營造出來一個她昏過去了,正在重啟記憶的假象。
第四天,梅朵醒了。
根絕汪覺家人們的口口相傳,女王大人醒來的第一句話是:“啊,我想起來了!”
就連一直跟在梅朵身邊多年的三個侍女都是被梅朵的這次複活嚇得不輕。不過,她們是梅朵的侍女,就一輩子都是,不會因為大小姐變成了拉巴茸女王大人,就不是她們的主子了。
“小姐,你還是我們的小姐嗎?”央蘭哭得小臉上都起了幹皮皮,丹西也是在一旁紅了鼻頭,金娜央美更是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梅朵挨個摸過她們的頭,笑著安慰道:“我是岡拉梅朵,但更是你們的大小姐呀。我有著岡拉梅朵的記憶,但也有雪貢大小姐的靈魂,兩個都是我,我是兩個梅朵的結合。你們是我的侍女,我記得一清二楚,一點都沒有忘記。”
跟在梅朵身邊的下人在院子裏麵哭成了一團。
很快,雪貢土司是拉巴茸女土司轉世的事情就傳遍了整片草原。不過這消息自然會使雪貢家、汪覺家還有拉巴茸家先知道的,距離比較遠的麥其家和德欽家恐怕還得等久一些。
身份的公布讓梅朵在汪覺家受到了無比熱情的擁護。這種擁護是真真正正隻屬於她的。
而當達傑索朗將梅朵的死因公之於眾後,所有的人都憤怒了。
“報仇,為女王大人報仇!”
“殺了旦真貢布!”
“踏平拉巴茸家!”
而很快,汪覺家百姓們的憤怒也將雪貢家的人們感染了其中。自打知道自家的女土司有著這麼牛掰的前世,雪貢家的人們理由應當的將梅朵的仇恨背負在了自己的身上。
梅朵都還沒有說什麼,東單和僧格商量了商量,順便還勉為其難的容納了小白瑪,三個人一起到梅朵麵前來請願。
“小姐,讓我們為你報仇吧!”僧格早就渴望著戰爭和鮮血,一馬當先道,“我們問過跟著來的人了,咱們都願意跟著小姐殺到拉巴茸土司那狗崽子的窩裏去!要是沒有小姐你,他母子倆能過上這麼好的日子嗎?”
“就是,小姐,咱們打仗吧,用三眼神銃,一準能把拉巴茸官寨給移平!”東單一臉殺氣。
丫的自家美麗的土司大人是被人給害死的。
這不能忍!
小白瑪也是重重的點頭:“主子我親自來給行刑!”磨刀霍霍向豬羊。
他們的態度讓梅朵大感驚訝:“你們願意為我報仇?可,可那是我的仇,不是雪貢家的仇!”
梅朵的這個話倒是讓三個男人表示不能理解了。
“小姐你的仇不就是雪貢家的仇?”
梅朵連連擺手:“我的意思是說,那是岡拉梅朵的仇,不是梅朵加央的仇,我不能將本來與這件事毫無關係的你們給牽扯進來。”
好說歹說,才讓下人們明白了啥叫這是她的仇,跟雪貢家沒有關係。
下人們沉默了。他們想給小姐報仇,咋就能被小姐整得這麼別扭呢?
最後,還是丹西對梅朵一點通道:“小姐,不管你是誰,我們就是願意為現在的你報仇。或許雪貢家裏的其他人不願意,但是我們願意!”
梅朵沉默。
金娜央美提建議道:“小姐咱們回去吧,您親眼看一看寨子裏麵人們的態度,您會知道,我們願意為您報仇是心甘情願的!”
回去?
梅朵的心裏麵產生了一絲波動。
或許,她需要有一些勇氣回到雪貢家去,親自接受人們對她的態度。
與達傑索朗提起分別,達傑索朗雖然不舍,但也知道現在是梅朵最關鍵的時候。
“你回去吧,我也會盡快召集起人手。相信我,一定會把旦真貢布那個混蛋親自抓到你的麵前來!”
梅朵紅著眼睛,與達傑索朗擁抱告別。
在仁青諾布離開麥其官寨的兩天以後,德格土司就順勢提出了告別。心情極差的麥其土司當然對德格土司的離去歡欣鼓舞。殊不知,德格土司的隊伍裏麵就混著仁青諾布。
得知阿爸要跟雪貢家開戰,仁青諾布哪裏還願意在德格土司的隊伍裏麵慢慢悠悠的走。而德格土司在知道麥其土司竟然要派兵攻打一個小小的雪貢家時,立刻對仁青諾布表示他會提供支援。
見識過梅朵手中的三眼神銃,仁青諾布雖然擔心,但還算有點底氣。本想回絕了德格土司的好意,又突然想到了可以向德格土司借力,從漢地拿到更多的彈藥!
向德格土司說明了意思後,當德格土司知道雪貢土司的手上竟然有數十杆三眼神銃後,別提有多驚訝。很快,他便開始慶幸自己的選擇仁青諾布這一邊是沒有錯的。
麵對仁青諾布的請求,德格土司一拍胸脯,做下了保證。
德格家是大土司家族,又靠近漢地,身為眾多土司家族不敢侵犯的存在,手上自然有自己的熱武器,彈藥更是不在話下。
因為知道多吉次仁帶兵也會很快上路,德格土司親自要回打箭爐為仁青諾布忙活。而仁青諾布著急會雪貢家,自然不可能跟著德格家的隊伍邋邋遢遢的走著,這樣一來,就剩下嬌貴的其美貢桑小姐不知道該去哪個方向了。
本來,德格土司會帶著其美貢桑跟著仁青諾布去雪貢家,讓其美貢桑見識見識那個傳說中的仁青諾布的前未婚妻,可是現在德格土司要會打箭爐給仁青諾布辦事,速度自然不能拉下。不管其美貢桑跟誰,她的速度都是跟不上的。
隨後,其美貢桑還是決定去雪貢家。
“反正阿爸你還是要來的,我就不跟著你跑來跑去的了!”其美貢桑說。
她是這樣說的,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想盡快的瞧一瞧雪貢土司長了個什麼三頭六臂的模樣。
她對德格土司和仁青諾布說:“你們倆走你們的,我帶著這麼多人就跟在仁青諾布的後麵走,不會有問題的!”
這樣決定以後,三個人立刻各走各路。
時間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
當仁青諾布累死累活的趕回雪貢官寨以後,卻愕然發現梅朵還在汪覺家,而且他還收獲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什麼梅朵是拉巴茸女土司的轉世!
什麼前世的記憶恢複了!
什麼現在正要和拉巴茸家打仗!
撲麵而來的消息將仁青諾布都給打懵了。
為什麼梅朵會來這麼一出,她向所有的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除了報仇以外,不也就是表明她是要跟著達傑索朗了嗎?
不,仁青諾布不能允許!
他不能允許梅朵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將他淘汰出局!
憤怒的仁青諾布繼承了麥其土司摔東西的習慣,將雪貢官寨客房裏麵所有能摔的東西全都摔得幹幹淨淨。那聲音,聽得屋外的桑吉米瑪心驚肉跳。
桑吉米瑪也不敢說話。自打自家的小姐是拉巴茸女土司轉世的消息傳過來以後,雪貢家上上下下歡騰了一片,報仇的聲音也是不少。然而,不管有多少人為小姐高興,有一個人是肯定不會高興的。
桑吉米瑪知道,麥其家的二少爺就肯定不會高興的。
小姐都是拉巴茸女王了,哪裏還能看得上仁青少爺。人家汪覺土司是千千萬萬草原少女心目中的大英雄,跟小姐也是天造地設的一堆。
知道這個消息後,桑吉米瑪還琢磨過,怪不得汪覺土司年前在雪貢家的官寨裏麵賴著,原來很有可能就是覺得自家小姐跟他的情人像呀!
因為姑爺會是達傑索朗的喜悅,在聽到仁青少爺在屋子裏麵發瘋的這會兒,全都煙消雲散了。
唉,仁青少爺也是個對小姐真心好的主兒,這怎麼辦呢……
桑吉米瑪想想,要不然一女侍二夫算了,也不是啥丟人的事兒,反而能說明自家小姐的本事大嘞。
不過桑吉米瑪也知道,也是不可能的,看看自己小姐的那個性子就知道不可能。
不免得感到有些惋惜。
“啪!”
屋子裏麵又是一陣破碎聲,桑吉米瑪估摸了一下,估計能摔得都摔完了吧。
是的,能摔得都摔完了。
沒得摔的仁青諾布又開始拿起自己的包袱,狠狠的在地上咋。
“叮。”
一摔下去,突然有個淺淺的聲音傳進了仁青諾布的耳朵裏麵。
聽見聲音,仁青諾布突然動作一頓,蹲在地上,而後想到什麼的趕忙將包袱七手八腳的拆開,在裏麵翻出了一個已經破碎的瓷瓶!
他的動作有點猛,手指頭被破碎的瓷瓶片兒給劃拉出了一個短小的小口子。
但是仁青諾布顧不得流血的傷口,急忙從瓷瓶裏麵倒出來一顆顆的黑色小丸藥。
這……這是……仁青諾布的眼睛裏麵散發出了明亮的光芒。
這是在打箭爐的時候,那個江湖騙子給他的丹藥!
仁青諾布趕忙將所有的丸藥收在了手中,然後坐在床上,望著一粒粒的丹藥愣神。
周瑛大人身邊的太醫也說了,這是神藥,這是神藥。或許,他應該相信一下漢人們做的東西?
腦海中掠過梅朵的小臉,又緊跟著的想到了達傑索朗。他與那個汪覺土司的差距,會不會就是這麼幾顆丹藥就能給彌補回來的?
仁青諾布開始抑製不住心跳的想到。
他,他要是和正常的男人一樣,會不會,會不會梅朵就會對他另眼相待?(摳鼻孔:正常的男人……)
想著想著,仁青諾布一狠心,猛地一仰頭,便將手中所有的黑色丸藥給全部扣進了嘴裏!
也不喝水,反而是大口大口的咀嚼起來!
仁青諾布嚐不出藥的味道,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的腦子變聰明了,自己不再犯傻了,那時候會是個什麼樣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