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朵

梅朵從昏暗中醒來。她感覺到了全身如同散架般的疼痛。她微微的哼了幾聲,便很快引得了旁邊人的注意。

立刻,耳邊喇嘛特有的沙啞神叨的聲音響起:“老爺,大小姐醒了。”

眼皮子都睜不開的梅朵在這個時候,感覺到本就暈乎的腦子更加的渾渾噩噩。什麼老爺,什麼大小姐?她的阿爸都死了多少年了,況且,她早已經不當大小姐多少年,她的稱呼唯有一個——拉巴茸女王。

然後,她聽得厚重的腳步聲響起,直至床邊。

一雙粗糙的大手撫上了梅朵的額頭:“燒已經退了。”

梅朵再次哼哼了兩聲,搖了搖腦袋,眼皮子依舊打不開。

那雙溫厚的大手離開,應該是屬於那位“老爺”的。隻聽得老爺重重的喘了一口氣,似乎是鬆了一口氣道:“感謝天老爺,沒有將我的女兒帶走!”

梅朵聽著這口氣有點耳熟。周圍的六個土司中,唯有雪貢家的土司天天把“天老爺”掛在嘴邊。好像天老爺才是最強的神,什麼活佛菩薩的都不頂一點用。

就在她想要再想些有關於雪貢土司的事情時,一個幼稚清脆的聲音在屋中響起。

“天老爺才不會收去一個傻瓜,要個傻子又沒用!”那聲音聽起來很讓人厭惡,語氣十分的不高興,好像是怨恨這位大小姐怎麼沒被天老爺帶走似的。

或許是因為被這句辱罵給驚了心弦,梅朵“唰”得一下,睜開了眼。

坐在床邊的是個黝黑的大漢,他正怒視著一個大概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嗬斥道:“卓瑪你再說這種話,我會讓人縫了你的嘴!要不是你,你姐姐哪裏會坐上馬背?你明知道她不懂騎馬,還狠狠的在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你以為我沒看見嗎!”

話音落,那小姑娘長裙上鮮紅的瓔珞條子似乎也跟她的臉色一樣,一下子就變得雪白。

但是她仍舊是一臉倔強的表情,沒有認為自己幹了什麼天大的錯事。

老爺見狀,開口又是想再嚷罵幾句,但是話卻被一個擋住那小姑娘的婦人給噎了回去。婦人臉膛黑紅,身材高大,嗓門也是大的厲害。

“卓瑪也不是故意的!是這個傻子自己上的馬背,又是她自己摔下來的。怪隻能怪她傻,連馬也不會騎。”

婦人說得理直氣壯,緊緊的護著那個小姑娘,即使是在這個黑臉男人麵前,也絲毫不見退步。

梅朵注意到那老爺抿了抿嘴,然後不再言語。扭了頭看到梅朵睜開了眼睛,立刻欣喜道:“啊,阿爸的乖梅朵,還感覺哪裏不舒服嗎?”

看著這位老爺眼睛裏鮮明的關懷和疼愛,梅朵的思緒恢複了正常。

啊,對了。在更往東的那邊,重疊山關口的雪貢土司有兩個女兒,大女兒梅朵是個傻瓜,一個跟她有著一樣花兒般名字的傻瓜!

這麼說,這裏是雪貢土司的地盤了。那她是誰?

這一刻,梅朵的腦中隻閃現過了一個念頭:重生!

她成了誰?雪貢土司的傻瓜女兒嗎?

這個想法頓時就讓梅朵傻住。從一個現代人穿到古代草原,學藏語已經很不容易,能不能不要在她到達鼎盛就要享清福的時候讓她死?就算死,死絕好不好?這重生是個什麼意思?

她又不是九命貓妖,太假了!

皺起眉頭。雪貢土司的第一個太太難產死後,娶了比雪貢家強盛的嘉吉家的女兒。嘉吉家的女兒嫁給雪貢土司成了二太太,沒兩年,便給雪貢土司生下了二女兒,達瓦卓瑪。

達瓦卓瑪,月亮女神的意思。

雪貢土司的大女兒梅朵幼時高燒,被燒成了傻子。本來就不待見梅朵的土司太太更加的見她不順眼。而雪貢土司因為仰仗著嘉吉家的鼻息過生活,所以頗為忍氣吞聲。

梅朵思索著她所僅知的雪貢家事跡,打量著麵前的雪貢家三人。雪貢土司見她眉頭皺起,認為她還是很不舒服,便招呼喇嘛再給她看看。

“都出去,在梅朵完全好之前,不準你們倆進這個屋子!”

雪貢土司的命令一下,雪貢土司太太冷哼一聲,拉著狠狠瞪著梅朵的卓瑪趾高氣揚的走了。雪貢土司深深的歎了口氣,然後看向梅朵:“乖梅朵,好好休息吧。”

在吩咐了旁邊的侍女給梅朵弄點吃食後,雪貢土司也離開了。

梅朵靜靜地看著。如果她還是拉巴茸土司,她絕對會讓雪貢土司太太和她的女兒卓瑪——吃不了兜著走!

時間還長的很呐。

屋子裏充滿著濃鬱的神秘印度香料的氣息。喇嘛出現在梅朵的視線裏:“小姐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梅朵覺得哪裏都不舒服。然而她卻沒有回答喇嘛的話,反而看向床頭的侍女:“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