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進入牢房中後,門一關上,無論裏麵的人被嚴.刑.拷.打之下,狼狽得發出多麼地撕心裂肺的哀呼,外麵的人,也無法聽得一絲半毫。
是最適合,用來嚴.刑.逼.供那些身份特殊,交代出的話,不宜為外人所知的地方了。
拓跋勰抬步剛進了江鐸所在的牢房,便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味兒。
他定睛看向不遠處的江鐸。
男人夜裏被他的影衛從床上抓了來時,身上穿著的一件月牙白的褻衣,此時已經變得破破爛爛,千瘡百孔了。
其上,還遍布著大大小小的血塊,以及,烙鐵燒焦衣服時,生出的黑塊兒……
緩緩地踱步到了江鐸的身前後,拓跋勰冷嗤一聲:“都這樣了還不交代,看樣子,你對孤的皇嫂,是真的愛得很深啊!”
江鐸,是武後的青梅竹馬,兩人從小便有婚約,本來,如果沒有陛下的橫刀奪愛,武後,應該是要嫁給江鐸的。
拓跋勰對麵,男人被這一天多的折磨,已是弄得奄奄一息了,此時,頭都蔫答答地垂了下來。
“要殺要剮,大王讓人直接動手便是,何必如此奚落江鐸?”盡管全身幾乎沒有了什麼力氣,可江鐸心中自有一股傲氣,讓他無法就此認下拓跋勰對他的感情的嘲諷,他強撐著開口回道。
明明他已是亂發蓬麵,形狀似鬼,聲音微得近乎於無,可,他說出的話中,那種視死亡為吃飯喝水般的平淡事兒,毫不害怕的大氣,讓聽者的心裏,有的人越發憤怒,有的人若有所思。
越發憤怒的人,是跟著拓跋勰一起過來的趙城。
素來沉穩的趙城,頭一次被憤怒衝昏了頭腦。
他不顧拓跋勰在側,猛地衝上前去,一把qia住江鐸的脖子後,怒目圓睜,惡狠狠地吼他:“你差點兒害死大王,還很得意?”
“你知不知道大王一身,關係著代地數城?”
“怎麼著,代地成千上萬的黔首們的生命,都不及你對武後那狗屁的愛情重?”
“你還是個人嗎?”
他想害死大王?
怎麼可能!
如果他未曾來代地做這一趟中尉,未曾與拓跋勰有著數年的君臣之誼,武後讓他殺代王,他拚死也會去完成。
可在代地這麼些年,在代王的身邊追隨這麼久,在無數次與匈奴的戰爭的戰火洗禮下,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隻知道風花雪月,愛恨纏綿的江鐸。
有國才有家啊!
若無代王鎮守北疆,匈奴人不消幾年,便可長成氣候,到時候匈奴人的鐵蹄南下,大漢的萬裏江山,俱都要哀嚎遍野了。
他還沒有如此狠得下心。
可這些,江鐸無法言之於口,他的身份敏感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自己也不想說。
代王與武後,與他而言,一個是義,一個是情,都不好辜負。
難以取舍。
於是,江鐸垂在身側的雙手緊了又緊,隻攥得拳頭中的五根指頭都有些發疼了,他也沒有為自己反駁一個字。
他對麵,拓跋勰卻敏感地察覺,江鐸的眼底,紅了些。
原本過來,準備以死亡威逼江鐸交代的拓跋勰,瞬間改了主意:“行了趙城,事情還未查明,那些刺客不一定就和江鐸有關係,你放開他。”
其實不是沒有查明。那些黑衣人刺客,武後為了不讓人發現他們的身份,在那些人的衣著、武器等方麵,都特意注意用了北方隨便一個地兒就能買到的,可啟用南方人這一點上,卻恰恰好,暴露了她自己。
猶記得,陛下當初準備開始修陵時,征用民夫十萬人,一半南方人,一半北方人。
建陵,魏國濮陽。
那日刺殺自己的人,可能就是為陛下修陵的民夫這一點,因為派去了魏國的探子還未傳消息回來,所以拓跋勰暫時隻是猜測,但,他直覺,自己的猜測,十有八九是真的。
這個可能,前日回王宮後,拓跋勰便派了探子出去查驗,而負責接收探子將來傳回來的消息的趙城,拓跋勰也告訴過。
所以之前在鹿穀山,還能忍著不把矛頭指向江鐸的趙城,剛剛才會忍不住對江鐸動手。
此時拓跋勰發話,雖然趙城覺得,就是將來事情查明了,也與他們現在的猜測差不離,肯定與武後,與江鐸有關,但大王的命令不能不聽,趙城隻得放開了江鐸。
“代國不能沒有中尉,但也不需要再來一個新的中尉,趙城,讓人把他送回中尉府,十二個時辰隨時監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後,拓跋勰往後轉過身,往牢房門口邁步過去時,立時便有一位侍衛幫他把牢房門打了開來。
拓跋勰邁步而出,不疾不徐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