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寧想念皇帝(1 / 3)

崇寧想念皇帝

“快去喊人來。”穆槿寧朝著紫鵑吩咐一聲,銀簪尖利,刺得很深,血流不止,流的滿麵都是,甚至血汙染上鴛鴦的眼,她不死心地睜著眼,穆槿寧輕輕覆上她的手,看著鴛鴦麵容扭曲,滿目痛楚,於心不忍。

“我王鴛鴦害死了你的孩子,這就算是一命償一命……對你下手這麼狠,我也不敢要你寬恕,但求自己死的安心。”

一邊說著這一番話,鴛鴦已然吐出滿口鮮血,她在昨夜幾乎咬舌自盡,隻是自己還未看到祺貴人,她既然要下地獄,也想著跟自己的主子一道下去,她孤單了十七年,這回走上了黃泉路,也想有個伴。她總歸要死的,不過賤命一條,更無法跟隕歿的皇嗣相提並論,沒那麼金貴,但她的確誠心懺悔。

“你雖犯下大錯,但認罪受罰,猶未為晚。你要這回能活下來,我答應幫你請求皇上,你死罪可免,你若這回活不下來,我也想你走的安心,別再記掛罪孽,在外麵當孤魂野鬼。正如你說的,希望你下輩子可以投好胎,生在好人家。”穆槿寧緩緩貼到鴛鴦的耳邊,嗓音很輕,宛若低語呢喃,她頓了頓,看鴛鴦氣息開始亂了,她眸光一滅,說道:“你並沒有害死我的孩子。”

鴛鴦的心,被這一番話撫平了,她的氣息越來越慢,越來越平靜,如今她即便是死,也死的安心。她隻知殺人者,下了十八層地獄,是要受盡痛苦,或許待會兒去了黃泉路,也不必曆經磨難,費力地扯起唇邊的笑容,目光落在依舊站得很遠的祺貴人,她的笑容陡然僵住了。從滿是鮮血的口中,擠出這一句話,她再無任何話可以交待:“我為你做了這種蠢事,到頭來你還是看不起我。”

祺貴人聞到此處,更覺鴛鴦的口中未曾說出的,更像是惡毒的詛咒,她的雙目幾乎要裂開一般,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方向,眼底隻有祺貴人的身影。

“別再說話了。”穆槿寧凝眉安慰,她隻想要祺貴人認罪,本意並不想逼鴛鴦死的這麼慘。

鴛鴦的口中,緩緩溢出一道溫熱血流,她沒想過自己陷害的人,居然還願意安慰臨死的自己,她的氣息,在這一刻凝注,隻有進去的氣,沒有出來的氣。鴛鴦睜大的雙目,再也不曾閉上,緊緊握住在右手中的銀簪,突地落了地,隻因那手再無絲毫力氣。

那一聲清脆,似乎是將鴛鴦的壽命,也畫了個圓滿。

紫鵑剛帶著禦醫過來,卻也遲了寫,人已然已經咽了氣。

鴛鴦終究是死了,咬舌自盡,不過活了十七載。

穆槿寧清楚,鴛鴦是犯下了錯,但她死的如此淒慘,她也沒什麼不能原諒這個宮女了。

鴛鴦的錯,是在她太愛太看重自己的主子,隻因為這世上再無她可愛之人。

主仆之情,或許跟男女之間的感情也有些許類似,在看到遲遲無法得到回應,等到的隻是無盡頭的挑剔和苛責之後,這段情意總有變味的一日,這兩人,也總有分道揚鑣的時候。

“鴛鴦。會起這樣的名字,可見她心裏有多孤單,單隻鴛鴦如何獨活,必定是要找個伴,才不枉費在人世間走一番。沒有雙親,沒有姐妹,連主子都拋棄葬送了她,她又如何能死的瞑目?”

鴛鴦的屍體已經被侍衛搬走,她死的很幹淨,不曾在偏殿上灑下過多自己的鮮血,穆槿寧凝視著眾人離去的身影,才低聲喟歎。

“你當然可以笑我,你笑我養了個瘋子,最終害了自己!”祺貴人昏昏沉沉,親眼看到鴛鴦死在自己麵前,哪怕不曾悲苦自責,也受了不小的打擊。她依舊不願踏前一步,根本無法抹去鴛鴦最後的眼神,絕望痛苦又怨毒的眼神,幾乎渾身的力氣都已經被一刻間抽走,她的這一句反駁,也盡顯無力。

“鴛鴦說的沒錯,一開始被人帶走,她知道東窗事發,生怕害了你,三更前木然地跪著,宛若泥塑。”穆槿寧此刻望向祺貴人,更覺祺貴人可恨,冷冷淡淡地問了句:“你不知鴛鴦為何過了三更天才說話嗎?她原本一直閉口不言,就像是個啞巴。公孫大人給她五個時辰的時間,答應她五個時辰之內若她的主子尋找過她,就放他回去。隻可惜,她等了足足五個時辰,也不曾等到你,她仿佛不曾存在一樣,消失了,甚至沒有任何痕跡。”

這一番話,宛若箭在弦上,知曉脫了手,就要刺中祺貴人心中的要害,穆槿寧瞧著祺貴人麵色宛若死灰,話鋒一轉,心中百轉千回。原本這件事,或許不會落得這般田地,祺貴人的手裏也曾握有贏的機會,但最終她做了錯的抉擇,便覆水難收。

“她心裏很怕,怕自己不明不白抵了死罪,跟被你折磨死的蝴蝶一樣。她篤定哪怕沒有任何人察覺自己不見了,你這個當主子的,至少還發現,至少該找找。她唯一篤定的事,最終卻落了空,你又有什麼資格責怪她?”

祺貴人到了這會兒,自然無言以對,她的眼底仿佛被抽走了往日的光彩,整個人黯然無光,無精打采。隻聽得穆槿寧冷聲道,字字決絕尖銳:“我可以讓你今日就死,或許鴛鴦很想跟你做個伴,在我眼裏,無論是宮女,還是妃嬪,犯了死罪就絕無兩樣。”

費勁力氣地抬起眉眼,望向不遠處的穆槿寧,隻見穆槿寧從一旁櫃子裏取出一封信,緩緩打開,展示在祺貴人的眼前,嗓音冷淡卻有力。

“這是今早公孫大人專程給我送來的信,皇上親筆所寫,更可看做是天子口諭,一旦有人謀害算計皇嗣,我跟公孫大人一道商議就可處置。”

祺貴人偏著螓首,神色有一刻間的呆滯,仿佛根本不敢置信,穆槿寧早就勾結公孫木揚,將此事做的嚴嚴實實,密不透風,皇上的親筆書函都到了穆槿寧的手裏,皇上勃然大怒自不會念及舊情,如今捏著自己性命的人,便是眼前的女人無疑。自己要是跟鴛鴦一樣,就在偏殿悄無聲息地死了,她的父親舅父再為自己求情還能有用嗎?如今宮裏的情勢,已經翻天覆地都變了,有了天子口諭,別說公孫木揚會幫著穆槿寧除掉敵手,侍衛掌事,宮人宮女,有誰敢跟穆槿寧作對,有誰敢為自己說話?

自己跟鴛鴦,當真是走到了一樣的境地。

“公孫大人已經看過信了,你還懷疑這其中真偽的話,死到臨頭,也未免太多疑了。”穆槿寧看祺貴人的目光全部鎖在自己手中的書信上,她不免輕笑出聲,唯獨話音未落,已然看著祺貴人噗通一聲,雙腿一軟,朝著自己彎膝下跪。

“我一念之間犯了錯,但我真的不想死。”

穆槿寧神色自如地收好了書信,一步步走到祺貴人的身前,她從未看過祺貴人屈服的模樣,當然覺得陌生至極。

她不動聲色地凝視著祺貴人,浮想聯翩,祺貴人的身上,會有她過去的影子嗎?就這麼跪在原地,渴望地仰著脖頸,雙目中柔美動人,甚至可見淚光痕跡,或許會呼救求饒,或許不會。哪怕不會求饒,眼底的眼淚也像是在為自己求情,求眼前的上位者給她最後一次機會,她絕不再犯,隻要饒了她,她什麼都答應……

穆瑾寧這般想著,眼底幽然更深,卻驀地揚起右手,毫無遲疑地揮了下去。

毒蛇哪怕流出眼淚,毒液還在體內,絕不會消失。

眼眸一閃,穆槿寧這些天來的痛苦,也不曾因為第二次掌摑而泄恨,她的孩子得來不易,卻險些因為祺貴人而命喪黃泉,她的言語之內滿是淒冷決然,雙目幽深難測:“這一巴掌,是打你不該算計皇嗣,算計我的孩子。是你動了不該有的念頭,壞了宮裏的規矩,絲毫沒有憐憫之心,我如何相信你會懺悔向善?”

“你覺得我不配擁有皇上的恩寵,不配懷有皇上的骨肉,但你知道我這一路是怎麼走來的嗎?”遭遇此事的憤怒,壓在心頭,穆槿寧不曾紓解,見祺貴人還想蒙混過關,更是難以遏製心中怒氣,她的右掌心隱隱發熱,她咬牙說道:“那些過去雖然不值得炫耀,但絕對比你辛苦得多,我付出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我在被人踩踏的時候,是活在夾縫中的,你絕對沒有嚐到過那些滋味,這是你的幸運,你卻並不惜福,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