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堯再生殺意(3 / 3)

“蠢貨!如今你還留著火幹甚?快把火把熄了,別讓人看到山中有光,一路追來,壞了你我的好事!”

“好好,不過我們到底誰先來啊……”

“她怎麼啞巴了?”

“廢話,她可不是覺得羞嗎?大家閨秀都這樣,哪能沒羞沒躁的。”

砰。

墜入山底,命懸一線。

“紫煙!”

誰來救救我?

誰來救救紫煙?

誰來救救我們?

“你雖然是個女兒家,倒有些慧性,藥草藥性教了你才半月,居然就有這樣的領悟,要你是男兒,我倒也會把你當成弟子了。”有一道惋惜的蒼老聲音,在耳畔傳來,藥館子裏不過是找一個打雜的下人,原本不曾正眼瞧過這個丫頭,沒想過比留在身邊一年有餘的男弟子更聰慧心細,實在讓他另眼相看,隻是這學醫也有規矩,向來不收女弟子,否則,或許此女還能有一番作為。

“師傅,我可不能學醫,我……”她淡淡一笑,繼續收拾著手邊的藥材,笑意卻極盡苦澀孤寂,頓了頓,嗓音低啞,這些日子常常在夢中哭泣,嗓子不知不覺就壞了。“沒有仁心之術。”

從醫館出來,這些日子的等候,已經到了最後。安靜地坐在爐邊整整一個時辰,她在深夜,將草藥熬煮成一鍋清澈的湯水。有毒的湯水,麵無表情地將溫熱的湯水灌入壺中,眼眸之內隻有木然。

她是一個狠毒之人。

她忘記的,是這樣的真相。

“你。”

血,像是通紅的珊瑚珠子,一顆顆掉下來,滴在青色地麵上,就像是畫了一幅紅梅圖。

蘇振雙目欲裂,胸口的刺痛讓他不敢置信,他的眉頭皺成一團,低頭去看,到底是什麼讓他痛的不肯忍耐。

金色的燭台,尖銳的頂端是冰冷的,一截紅燭被大力壓到燭台底部,大半尖頂全部沒入他的胸口,血水汩汩而出,沾濕了他的華服,溫熱的血液從他體內一滴滴溢出來,他仿佛也沒了力氣,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你個賤人!”

他突然麵露凶相,更想奮力扼住她,他卻驀地呆住了,此刻看到的到底是一雙何等的眼?裏麵……沒有任何溫柔水光,有的,是濃濃的恨意,還有的……是冰冷的殺意。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神。

正在他震驚失神的時候,眼前的女子青絲散亂,麵頰紅腫,雙目幽暗,下一瞬,隻見她咬牙使盡全力將他胸口的金色燭台全部拔出,然後,更用力地刺向他的脖頸。

一片熱血,噴灑在她的身上,她的臉上,她的眼底仿佛也彙入幾分血色,她宛若沒了魂魄一般,看不到,也聽不到。

她驀地垂下雙手,金色燭台摔在地上,哐當一聲,格外脆亮。她怔了怔,腳尖踏上血滴,在看不清眼前男人的嘴臉,她呼吸一滯,更往後退了幾步,猝然癱軟在地,整個人倚靠在牆角,戴在纖細手腕處的那條金黃色的琥珀手珠斷了線,一顆顆墜下,滾了一地。

“紫煙……”她緊閉著眼,不知將這個名字呢喃了千萬遍,心變得空洞,宛若被丟入寒冬冰窖之內,她什麼都做不了,唯有在四月春日的時候,瑟瑟發抖。

“如今是什麼時候了。”隱約之中,不知是夢境還是真實,她隻覺有人扶著她,從冰冷的冰窖之中起身,坐上了溫熱的床榻,她明明睜著眼,卻隻能看到一片虛無。

“已經是二更了。”說話的聲音,自然是萬分熟悉的,隻是她依舊無力想起,到底是誰在她身邊。

“二更了……”她輕點螓首,幽然回應,仿佛已經在迷霧之中走了許多年,而許多年之後,這一場迷霧還未徹底散去。

她走來走去,都是在原地打轉,還以為。自己走了比別人更遠更長的路呢。

“槿寧。”

到底是誰,在此刻抱著她,她驀地如臨大敵,一把推開,冷若冰霜地轉過頭去,她無端端生出許多煩惱,許多……她以為自己早已忘掉的煩憂之事。

她把那些事,都埋在地下,無人問,她亦不說。

至少,不是什麼值得誇耀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是醜事。

他已經看著她這一整夜都在失神,仿佛魂靈已經去了九霄雲外,他根本無法將她喚回來,他看著她沉溺在過去,那最難以忘懷的過去之中,他緊蹙濃眉,用力拉過她的柔荑,將那一雙柔荑包覆在溫熱的手掌之內。

他剛到的時候,她隻字不言,渾身發抖,她像是神誌清醒,卻又渾渾噩噩。

他看清她麵容上的紅腫,看清她眼底的殺意,看清她手上的鮮血的時候,當下就明白到底發生了何事。

“你如此傷心介懷,隻是傷心了這麼多年,人不能死而複生。”秦昊堯滿目驚痛,這些年來,沒有任何人知曉到底為何崇寧跟紫煙一道去了塞外做官奴,唯有她一人回來,她有苦難言,忍受這麼多白眼和苛責,隻字不提。

她守護的並非隻是自己的清白,更是紫煙的清白,她哪怕自己蒙冤受屈,明明貞潔身軀,纖柔雙手,也要頂起擔當罪名,也要撫養紫煙之子。

床上的女子隻是靜靜聽著,仿佛不曾聽進去,唯有定住的雙目之中,留下一行清淚。

這就是她的心結。

他知道,這世上唯有他一人知道,紫煙死的那一日,崇寧也一並死了。

隻是這些年,他也不曾說起。

或許不提,才是最好的。

“你累了,先躺下,天亮了我們就回京。”為女子披上錦被,他低低說了句,她依舊神色迷惘,也不知要何時才會恢複清醒。站起身來,秦昊堯重重歎了口氣,宮女前來稟明屋子無緣無故被鎖上了進不去的時候,他幾乎滿心寒意。

他擔心的,是穆槿寧跟過去一樣選擇死路。

踹門而入,他見到的卻是在角落蜷縮著身子的她,屋子中央倒在血泊之中的陌生男人,還有……那個滿是鮮血的金色燭台。

“看著她,一步不能離開。”朝著宮女丟下一句,秦昊堯一臉陰沉地走出屋子,如今還未天亮,隻是他已然等不及了。

他當下就可以要蘇振的性命,但,他絕不會這麼做,死,對一個人而言,是最容易的事。

他要那個男人活著,活著比去死更能折磨一個人,要那個人生不如死地活著。

那一雙黑眸之內,隻剩下肅殺之意,他在迷離夜色之中揮動衣袖,步步生風,身上的寒意,濃得化不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