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著去喜歡一個人,哪怕痛苦也無法停止愛意,並非易事,哪怕他這輩子可以擁有別的女人,並不意味著他心有餘力去重新愛另一個女人。秦昊堯清楚,他不難得到別的女人,但對他能有真心的,又有幾個。
“皇上能再說一遍嗎?我不太懂皇上的言下之意。”她的嗓音很輕,宛若蚊呐,她不再懼怕閃避,有些話,不如問個究竟,聽個清楚,也免去無畏揣摩。
“你沒聽錯,是啊,朕很孤單。”他話音未落,再度緊緊握住她的柔荑,絲毫不肯再放開,握的她指節都痛了。
兩個都孤單的人在一起,卻隻會更寂寞。
即便對他沒有任何一分敵意,要重拾往日情感,更是艱難。隻是這些話,依舊藏在她的心裏,他們一道依偎著,宛若是感情至深的情人。
煙火聲越來越小,最終天邊也不再綻放碩大美麗的花朵,一切歸於寧靜。他見她麵露疲憊神色,一手攬過她的肩頭,讓她的螓首靠在他的肩膀,一切都如此自然,真情流露。
他對她,並非心存惡意,而她於他,也沒有他可貪圖的。哪怕如今迷失了感情,她也已經相信他的確是她的親人,可倚靠可信賴的親人。
長廊下宮燈隨風搖曳,彩線流蘇輕輕舞動,整個皇宮被深沉夜色籠罩,一片靜寂無聲。兩人的身影映在長廊上,被光線拖得長長的,小鳥依人,她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宛若親密無間的新婚夫妻。
不知不覺,已然過了三更天,誰也沒想過要回寢宮過夜,仿佛要守著黑夜到新的翌日清晨,不過,時辰越晚,寒風更重。秦昊堯揚起背後的黑色皮毛披風,將纖細女子的身子都圈在自己的胸口。她不再反抗,或許是當真已經入睡,螓首從肩膀處滑落,細微的,一寸一寸地越壓越下,最終抵在他的胸膛,披風將她的大半嬌軀遮擋的嚴嚴實實,她的氣息輕盈溫暖,宛若暖爐中的火焰一般烘烤著他的心口,如今這個地步,也根本分不清楚到底是誰為誰取暖。
尋常人家有守歲的規矩,在除夕夜一夜不眠,直到清晨,不過皇室之中卻鮮少有之,隻因他們生來就有世人夢寐以求想要的,哪怕不必如此虔誠也有享受不禁的繁華富貴,貴族跟百姓,根本就並不是過著一樣的生活。他不過是喜歡跟她相處的時候,哪怕不必開口,隻是這麼靜靜坐著,也從未讓他厭倦生厭。
“睡著了?”
他許久之後才低聲沉問,不過懷中的人兒不曾答話,秦昊堯暗暗舒出一口氣來,俊臉上浮現似有若無的笑意,眼底晦暗更深,那一雙有力的雙臂將她抱的更緊。他們當真是等到了天明,她睜開惺忪睡眼的時候,發覺自己一夜不曾被凍醒,隻因自己身處他的懷抱,披風將寒風擋在她的身外,更暖和的。卻是他的身體,他的胸膛。
將披風輕輕拉開一道縫隙,螓首從披風之內鑽了出來,如今天才剛亮,正是冷的時候,她好奇抬眸,望向這個男人,沒想過他依舊清醒,一夜未睡。
“此刻的風景,好嗎?”
他瞥視了懷中的人兒一眼,再度將眸光轉向蒼茫天際,穆槿寧坐直了身子,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如今天際才浮現了魚肚白,夜色跟晨光宛若共存在蒼穹一般。比起昨夜的星空,天色分明亮了許多,卻還殘留三分混沌,仿佛天地之間隔著一道灰色簾子,天上一處有月亮,一處有太陽,看來格外相似,當真是鮮少見到的奇景。
她安靜地點頭,是值得一夜不眠而親眼看到的景色,不過她有些疲倦,過了三更天便困意襲來,約莫在他的懷裏睡了許久。
“皇上一夜不曾睡麼?”她噙著清淺笑容看他,他拍拍她的肩膀卻笑而不言,她的笑容一分分流失幹淨,微微失了神,凝視著他許久。
她值得他守著一夜嗎?
秦昊堯依舊正視前方,說不清他守護了許久而看到的美景,是此刻眼前的景色,還是。她。她初醒時候的純真笑容,就足以報答他等待好幾個時辰的辛苦了。
“過去除夕都是一個人過的,也不覺得有何不同。皇上陪我過除夕,沒想還有這許多花樣。”她當然知道感激他的關切用心,隻是既然他們是夫妻,說一句感謝未免太膚淺蒼白。“昨夜的天燈,星空,煙火,每一樣都很美……。”
“你走之後,每一個年關,朕也是一個人過的。”新年對他而言,亦不曾有過別的新意,昨夜對他而言,同樣是印象最深的一次除夕。他頓了頓,站起身來,俯下俊挺身子,將身上的皮毛披風徹底披在她的身上,神色凝重,下一句,說的宛若誓言。“將來的每一年除夕,朕會陪你。”
她的心中百轉千回,五味陳雜,沉默了許久,見秦昊堯就要離開,突然站起身來,追問了一句。“皇上對我向來都是這樣嗎?什麼事都依著我,寵著我。”或許再絢麗的畫麵,也經不起時光的磨耗,但她卻突然有種預感,仿佛這一個除夕夜,她終生難忘。
一起寫祈願,一起放天燈,一起看煙火,一起等天亮……是他們兩個人一起做的事,他給她的溫暖,並非容易遺忘的。
男人的披風將她整個身子都籠罩地嚴嚴實實,纖細身影站在他的麵前,兩人對視許久,她卻最終不曾等到秦昊堯的回應。晨光在他的眼底漸漸放亮,那雙總是幽深不見底的黑眸,似乎也不再那麼難以洞察。
她或許是出於好奇才問出口,秦昊堯俊臉上的神色不變,卻隻是為她拉緊披風,那一刻,他的眼底有太多太多東西,她始終無法分辨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