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輩子朕為你情斷愁腸(2 / 3)

哪怕再想坦白他的心,他最終還是生生壓下了,放任自己倚靠在椅背上,緊閉黑眸,他的手緊緊攥著這一個珍珠麵罩,這一夜,也就這麼過去了。

卓明宮。

“本宮以為聖女還要考慮多些日子,沒想過你這麼早就來了。”

夏采薇含著笑容,桌上的早膳吃了一半,如今才是清晨,在後宮個個女人都是過的閑散幽然的日子,她放下手中的銀色湯匙,淡淡望向從門外走入的雲歌。

她當然是有了七八成把握,篤定雲歌前來,一定如她所願。

隻是當雲歌走近,夏采薇的笑容漸漸凝結在臉上,突地心裏泛出莫名的懷疑,雲歌的眼眶下有一層陰影,麵色也並不好看,似乎是一夜不曾睡好的憔悴。

“我來,是為了歸還這樣東西。”將手中的金鏈放在桌上,雲歌清晰地看到夏采薇臉上不再有任何笑容,她當然明白自己的意思。雲歌卻沒有任何遲疑,更對自己即將擦肩而過的富貴安定生活不抱任何留戀不舍,她冷靜沉著地開口,無所動容。“我為皇上把過脈,知曉這些事情,不是我該做的。”

夏采薇驀地扼住自己的衣袖,她的眼底滿是寒意,突地站起身來,桌上那一圈金光燦燦的光芒,幾乎要刺傷她的雙目。

“本宮的意思你還沒聽懂?”夏采薇眼底的決裂,也隻是一閃而逝,她繼而再度浮現很淺很淡的溫和笑容,一如往昔,像是麵對一個初次乍到的單純丫頭,她必須手把手地以主子的姿態交代清楚,她即將麵對的世道和規矩。“藥膳房那麼多禦醫,如何輪得到你?皇上的身子自然是安然無恙的,不然那些禦醫如何舔著臉拿這麼多年的俸祿?”

“我當然明白娘娘要我做什麼,我能做的,是為皇上祈福,願天神早些將皇嗣送至宮中。”雲歌安安靜靜地望著那一張笑臉,但此刻對著夏妃娘娘,她的心裏是冷的,她隻覺得自己是暫時被蒙蔽了雙眼。夏妃娘娘,看似溫和得體,其實,她不會對任何無關緊要的人付出無畏的關心,言語之中的熟絡,也不過是利用的途徑而已。夏采薇來的,都是軟刀子,雲歌實在後悔至極,她到如今才看清楚。頓了頓,她再度凝神看夏采薇,語氣愈發堅決,毋庸置疑地不近人情。“其他的……我不能做。”

雲歌不再理會夏采薇眼底的不悅,她轉身就走,或許紅葉大巫醫早已料到外麵的浮華,會動搖她的心,外麵的陰謀,會遮住她的眼。她越走越快,幾乎是小跑起來,身邊經過的任何一個宮女太監,都在一刻間變得模糊不清,她越跑越快,就像是她常常在鳳棲山下的山林之中奔跑一樣,耳畔也會傳來清風的聲音,安撫她也會躊躇也會孤單的心。

“我倒想看看,到底她能高傲到什麼時候。”

夏采薇蹙眉,冷幽幽地開了口,她率先對巫女展示自己的誠意,卻沒想過被人糟蹋,她容忍這個冷冰冰的巫女不少日子了,但巫女的決定更像是對自己的輕視。

無法成為為自己所用的人,那便是站在跟她對立的那一方了。

不確定是否這個巫女當真有這麼高的氣節,還是她被更好的條件說服成為別的後妃的棋子,這些,都已經給夏采薇無關了。

她會讓巫女知曉,找錯靠山的話,在宮裏的日子會比之前更難過。

這裏並非荒山野嶺,而是大聖王朝的皇宮,在這兒單純的人不能活,愚蠢的人不能活,過度自傲人也不能活,雖然需要付出一些血淚才能學得這些真理,但她很快會讓這位與世無爭的巫女明白這些教訓的。

任何人想要在宮裏站住腳跟,都不會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在宮裏跑了許久才停下腳步,雲歌彎下腰,低聲喘著氣,不知是否跑了太長的路,她整個人都有些輕飄飄的,再度揚起脖頸的時候,她如今才體會到,並非應有盡有的日子就能讓人過的快活,她揚聲輕笑,眼底的陽光讓她暈眩,幾乎要昏倒在地。

但她還是堅持下來了。

她不知自己能夠在這樣的宮裏活多久,但隻要她活著的一日,她不想給大食族丟臉,不想給所有的巫女丟臉,哪怕懦弱,不當無恥之人。

她有她的路要走,哪怕跟他們走的是截然相反被他們鄙夷唾棄的路。

伸手覆上自己臉上的珍珠麵罩,她一夜不曾睡著,坐在床上不言不語,所以知曉宮女在半夜瞧瞧開了門,似乎不為了打擾她,將東西放在桌上就走。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不願看到她攀附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她原本的麵貌,甚至根本不諳世事的愚蠢,他都希望她保留。

為什麼?

他會這麼做?

雲歌在這一個晚上,問了自己無數遍,皇上對她所作的照顧,甚至無法理喻的容忍,她都找不到任何答案。難道因為他見過太多變得一模一樣的女人,所以才對如今的她有了興致和玩味?

他甚至不曾強求她改變。

輕輕叩響了寢宮的大門,屋內沒有任何聲響,她正想轉身離開,就在此刻,她聽到身後的開門聲。

肩膀僵硬,幾乎讓她無力回過臉去,跑的累了倦了,她最終還是隻能來這一處。

偌大的皇宮,隻有這一個地方。

“進來吧。”秦昊堯丟下這三個字,徑自走入寢宮,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雲歌深深吸了口氣,才跟著進去。

如今已經是黃昏時分,她這才察覺自己跟無神野鬼一般留戀在宮裏居然大半天了,她沉默著坐著,秦昊堯隻是深深凝視著她,兩人沒有一個願意開口,卻也沒有一個願意揚長而去。

他在她的眼底看到,她並非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卑鄙女人。

她在他的眼底看到,他並非是一個不擇手段的肮髒君王。

沒有人點亮哪怕一隻燭火,窗外的顏色,漸漸變得幽暗,黑夜降下帷幕,一開始她還看得清楚他的麵孔,但再過了半個時辰,黑暗中他的輪廓她無法觸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