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走(2 / 3)

李煊扯唇一笑,起身走到一旁的暖爐上,端來溫熱的米湯,送到她的麵前,說的平靜自如。“是我當年養病的地方,隻是這回沒人知道郡主在這兒,連餘叔我都不曾告知。”

當然,她在宮外可是一件大事,知道她下落的人越多,她就越危險。

端著這一碗熱氣騰騰的米湯,不難揣測這幾日,她昏迷不醒,都是靠這些清淡的米湯度日,她明白其中自有內情,眼波一閃,卻依舊沉默著。

從穆槿寧的眼中隱約看到她的不解神色,李煊站在她的麵前,毫不掩飾,跟她坦誠實情。“公主與駙馬成親那一日,郡主也去了駙馬府,我曾經在遠處遙遙看到郡主一眼,自從那日見了一麵,更覺得郡主有難言之隱,私下遇著了趙駙馬,才知你在宮中的日子並不舒心。”

“上次你來宮裏找我,也是趙尚幫的忙?”穆槿寧總算看到了一些眉目,心中起伏跌宕,生出莫名難辨的情緒,過去曆曆在目,李煊曾經試圖將她帶出宮去,誰曾料想卻在南門之前被秦昊堯堵住了去路,若不是她用性命要挾,李煊也無法從中逃脫。

“以前跟趙駙馬隻是寥寥數麵,但那回他助我入宮,隻可惜沒能帶走郡主,還讓郡主陷入僵局。”李煊點頭回應,眼底的平和親切,仿佛麵對一個至親之人,他低聲說道,據實以告。“在回來的路上,遇見了駙馬,他對我說,郡主的日子不多了,他這麼做,隻是想給她贏得一些時間,讓郡主看看宮外的天,聞聞宮外的花香,吹吹宮外的風……不想讓郡主的最後日子,還過得那麼艱難。”

趙尚一直不曾放下她的事,她幾乎以為他一度放棄。這些話,質樸卻又沉重,聽的穆槿寧的心頭宛若壓著千斤巨石,不能自拔。

這些事,趙尚自然是瞞著所有人。

當然他絕不會對任何人說,即便是他的妻子語陽公主,至少她不必因為知情而擔負整件事的連累,若是獲罪,他願意承擔一切。他素來都是這般的性子,他看似溫和如水,謙謙君子,其實他也有自己的聰慧心思。

“那麼,趙尚最後給我的靜心丸,是。”她在記憶之中回想了幾遍,才找到源頭所在,趙尚最後一回來見她,承諾會對她盡一分心,給她送來了消減疼痛的藥丸,她對趙尚向來是信任的,自然也不疑有他。如今想想,或許是靜心丸上出了問題。她將眸光投向李煊,輕聲細語。

李煊低聲喟歎,眼神黯然許多,他跟趙尚都是關心她的人,想要幫她,哪怕是最後一段日子,哪怕及其短暫,他們不惜代價,卻不奢望得到任何回報。

“是假死藥。趙駙馬跟我囑咐過,隻消三日三十六個時辰之內,人會再度醒來。隻是這一回,郡主醒的有些晚了,我甚至以為郡主都不會睜開眼了。”

“我以為你早就離開京城了。”穆槿寧心中百轉千回,聽李煊這麼說,她才感覺自己跟皇宮離得那麼遙遠,秦昊堯對她的感情,讓她冷漠地送走身邊很親的人,好心幫她的李煊,也落得個被驅逐出京的下場,她於心不安,也有一陣子不再聽說他的下落。

“是啊,走了,又回來了。”歎息之中傳來些許無奈,他笑顏對她,依舊是最初模樣,讓人心頭留有源源不斷的暖意。

他終究還是放心不下,離開京城也隻是讓秦昊堯安心,在半月之後,他悄無聲息地重回京城,暗中找了趙尚,說明自己的來意。當下趙尚已經清楚穆槿寧來日無多,他無法醫治她,但親耳聽穆槿寧說最後的心願便是離開皇宮,趙尚才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眼底是一片暖融,宛若三月春光,他話鋒一轉,繼續說道,“皇上會將我驅趕出京,我早就料到了,這是遲早的事,若是能把郡主一道帶走,這兒也絕不會留戀。”

穆槿寧突地不知該如何回應,她回到王朝的時候,李煊是一個青年才俊,有錦繡前程,如今。他失去了官位,李家也落魄了,甚至……她的眸光落在他的左腿上,心酸不能自抑。眼神愈發黯然,她柳眉微蹙,如今的情勢讓她有些為難,因為她自私的心願,李煊跟趙尚,說不定會落到更壞的結果。她是一個將死之人,自然沒有什麼可畏懼的,但不願他們因為自己變得更加不幸悲慘。

見她垂著眼眸,靜默不語,李煊直覺地以為她因為他們的自作主張而變得兩難,他沉心靜氣,沉默了半響,才說道。“郡主,趙尚跟我都是想盡心盡力幫你的人,卻也無意為你招來橫禍。若是你此刻後悔,我願意親自送你回宮。”

在等待她醒來的這幾天,他對自己一遍遍說,他並不奢望得到她,他隻是忘不了她在南門前的眼神,絕望和落寞,全部浸透在她的眼底,或許他這輩子無法忘記,她是如何以簪子深深刺入白皙脖頸,血流如注也非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走到如今,若他還惦念那份虛無的感情的話,才是自私可怕的人。

他會幫你的,若這是他可以為郡主做的最後一件事。

李煊凝視著眼前的女子,他跟趙尚都無力挽回她的不幸,他們做出這般無法原諒的事,初衷隻是讓她過想過的生活,哪怕……隻有一日也好,他心甘情願,不怨不悔。

“如今,隻要郡主一句話。”他一臉堅決,當真是釋懷了,不管長短,隻是等一個結果。

他在等,穆槿寧做出決定。

不管她說什麼,他都願意陪她去。

默默閉上雙目,手中的這一碗溫暖米湯,仿佛將她身上的虛弱,一分分擊退,她輕啟泛白的雙唇,她的聲音柔和得讓他感到安心。

“李大人,帶我走。”

有時候,逃避,並非厭惡,並非憎恨,而是……靜靜地這般想著,她苦苦一笑,掀開簾子,望著道路兩旁不斷退後的大樹。倚靠在馬車的一旁,她幾乎半日不曾說過話,因為她實在太過虛弱無力,李煊雇來的馬車隻能載著她走很短的路程,他問過她想去何處安頓下來,她的眼前一片空白,隻是說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