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車轉動,清風似乎也帶著她的思緒,她的過去,一幕幕都飛快旋過。
她噙著唇畔的笑容,沒有任何不安,低聲說道。“你義父有事要忙。”
“喔。”念兒應了一聲,孩子自然隻是隨口提提,但穆槿寧這才看清楚,哪怕秦昊堯對楊念而言是一個嚴肅冷漠的男人,但卻也擁有比任何男人更加重要的地位。
何時她當真有了不測,讓楊念依賴秦昊堯,自然能讓她走的安心。
她抿著雙唇,低聲喚著念兒的名字,他這才戀戀不舍地從椅子上跳下,將風車放到床沿,瓊音彎下腰,將念兒抱著坐在床沿。
“念兒可以背出了,娘親,念兒背給你聽聽……”楊念看著枕邊一本厚實的書冊,翻閱了幾張書頁,越隻覺得其中的字大多都不認識,卻又突然靈機一動,說的自信滿滿,宛若誇耀。
雙手環抱著穆槿寧的右臂,他語氣甜膩,宛若撒嬌,穆槿寧實在拗不過他,隻能笑著點頭,專注傾聽。
楊念背的認真細心,字字清晰,口齒清楚,每一個字都不曾出任何差錯。
穆槿寧的臉上,漸漸綻放了一朵笑花,她連連點頭,誇讚著楊念。“背的真好,如今師傅還在教什麼嗎?”
“師傅說等我認得更多的字之後,再教我四書五經。”楊念躺在穆槿寧的懷中,錦被柔軟地貼合著他的背脊,他今日身著橘色絲綢製成的褂子,顯得很有貴族少爺的氣派和精神頭,齊耳短發烏黑濃密,柔和貼在他的頭上,梳的整整齊齊。他眉目清秀,眼眸澈亮,天生就長著一張討人歡喜的麵孔。
穆槿寧任由他躺在自己的身邊,指尖輕輕覆上他的小手,神色一柔,眼眸滿是暖意。
“要跟著師傅專心學習,別讓娘親失望。”穆槿寧輕聲囑咐,手掌緩緩落在他的短發上,揉著黑發,她一臉笑靨,壓下臉,在他的耳畔輕聲說道。
楊念連連點頭,穆槿寧說的,他從來都是聽的。
“娘……”楊念拖長了聲調,轉過臉來看著穆槿寧的笑容,仿佛欲言又止的徘徊。
“什麼事?”穆槿寧笑顏看他,握住他軟嫩嫩的小手,唯獨在這個時候,她的心中盛滿了暖和,耐心傾聽孩子的心聲。
“師傅有一天帶著樁子來教書,樁子問我為什麼我隻有義父,沒有爹,娘,你說為什麼?”楊念微微皺著眉頭,他還是個懵懂的孩子,有很多事,甚至連皮毛都不知,這一句話問出來,穆槿寧頓時眼神有變。
穆槿寧不改笑意,佯裝自若,繼續問道:“樁子是誰?”
“樁子是師傅家的。”他睜大了水亮的眼眸,翹首以盼,等待穆槿寧給他一個答案,等待下回再見樁子,可以跟他解答。
穆槿寧的心口緊縮著,她當然不想這麼早就對楊念說他沒有爹,而他的生母也不是她,沉默了半響,也隻能將麵頰貼近他的小臉。“你爹在很遠的地方,沒有回來。”
即便是拙劣的借口,她也相信哄騙兩三歲的孩子已經足夠,眼底劃過一抹蒼涼,如果可以,她希望一輩子都可以不必告知楊念所有真相。
“樁子還問我義父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說義父是皇上,他嚇得哭了。”楊念似乎被糊弄過去了,繼續說著自己在學堂中遇到的事,滿麵困惑不解:“樁子後來被師傅打了手心,後來就哭著回家了,我想跟他說,義父雖然很凶,可不是個壞人,樁子為什麼要哭呢?”
“你覺得義父對你好嗎?”穆槿寧臉上的笑容散開來,沉靜地問了句。
楊念遲疑著,最終點了點頭,那是一個滿身威嚴氣勢的男人,雖然他偶爾可以見到義父的麵,但隱隱約約能夠察覺,義父雖然不太笑,但對他很照顧。
“往後一定要聽義父的話。”她凝視著楊念的小臉,心中卻有一個聲音,若是可以,她希望楊念一輩子都對秦昊堯忠心知恩,不會違背秦昊堯。
念兒應了一聲,趴在穆槿寧的胸口,望著穆槿寧蒼白的麵龐,有些不解:“娘,你怎麼不下床?念兒很想去花園玩。”
“娘親生病了,不能下床。”穆槿寧柔聲說道,再度收回手來,不讓楊念看到手腕上的鎖鏈,話鋒一轉,語氣柔軟。“你要想去花園,讓嬤嬤她們帶你去,別玩得太累。”
“那念兒也不去了,念兒在這兒陪娘親。”念兒卻貼心至極,穆槿寧聞言,心中仿佛又暖和許多。
這一個午後,念兒就坐在床沿,翻閱著枕邊的書冊,將每一個認得的字都指出來,穆槿寧也耐性地聽著,他時斷時續地講起師傅教書的故事,還有趙嬤嬤答應他養的一條小白狗,隻是有些失望,這回不曾將小白狗帶來給娘親瞧瞧。
穆槿寧讓雪兒送來了一碗湯圓,楊念嚐了一顆,突地想起了什麼,非要從雪兒手中奪過湯碗,舀了一顆湯圓,送到穆槿寧的唇邊,黑眸子閃閃發光。
“娘你也吃,很甜很甜。”
穆槿寧不曾拒絕,張口咬了一口,糯米香甜,芝麻餡兒潤和暖熱,隻是吃了一顆湯圓,就讓她心中滿是饜足。念兒說的沒錯,那一刻,當真覺得很甜很甜。
她如今,已經沒有任何不甘心了。
她笑著看楊念吃著點心,一看窗外已經天色不早,便吩咐趙嬤嬤帶著楊念出宮。
就在第二天深夜,宮內無緣無故起了一場大火,這一場大火,險些要了穆槿寧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