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中毒(2 / 3)

她下意識地交握雙手,這才發覺雙手死白,微微輕顫,秦昊堯緊緊攥住她的衣袖的手掌,一分分收緊,指節上的細紋,突地也透露出微紅。

費力壓下心中的措不及防,她一把抓下他的手,一眼都不曾看他,提起裙裾,她朝著門口跑去。

他躺在猩紅色地攤上,黑眸之內隱約閃耀著複雜至極的情緒,不隻是絕望,也不隻是憤怒……他還有半分神智不曾散落開來,唯獨整個的力氣在一瞬間被抽走,秦昊堯的口中溢出更多的鮮血來,眼底的女子身影卻宛若受驚的小鹿,越跑越遠,他伸出手去,喉嚨間滿是苦澀腥甜的雪水,讓他無法呼喚出她的名字。

她陡然間打開殿堂的大門,光亮刺入秦昊堯的眼底,他卻再也無法看清楚穆槿寧的身影,她仿佛消失在那一道光中,然後就逃跑了,宛若夜間才出現的精靈,在日光之中化為泡沫,再也不回來……

就像是這輩子,她徹底從他的生命之中離開,用這樣殘忍的方式,拒絕留下任何回心轉意的餘地。

她,為了心中的偏執,可以背叛他一次兩次,甚至可以要他死。

沒有感情……更沒有任何的良心不安,她根本不願承受他給的所有,那麼沉重和窒息的感情,她連一眼都不會再看。

他沉痛至極地閉上雙目,身體無力跌倒在猩紅色地毯上,他想要支撐起身子,卻發覺體力受損,宛若無法支配自己的手腳。

他直挺挺地躺在厚實地毯上,哪怕睜著眼的力氣也沒有,雖然閉著雙目,但腦海之中全是這些天他們的歡愉。

她的溫柔,她的順從,她的關切,她的親近,他們的擁抱,他們的親密,他們每一個夜晚身體的契合,她溫情脈脈的眼神,她輕柔撫摩的雙手,她唇畔的饜足笑容……任何一個畫麵,都在他理智殘留在腦內最後一瞬間,紛紛雜雜地一閃而逝。

那是他此生以來,第一次那麼相信一個外人,此生以來,第一次那麼相信一個女人。

此生以來,第一次那麼相信,所謂的感情。

“爺,皇上越來越有心無力,身子也越來越疲重,都是因為這味藥。而期間皇上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淑寧宮,所以……這是慢性的毒藥,不會一朝一夕讓人死去,但積少成多,蠶食鯨吞,千裏之堤毀於蟻穴,或許對皇上用毒之人,正是槿妃娘娘。約莫下了好幾個月的分量……”曾經有一個太醫,在他麵前這麼說,但他卻置若罔聞,因為他也可以忍受,穆瑾寧的複仇,並不覺得她因此而陰毒可怕。

他身邊的智者公孫木陽也曾經笑言:“秦王,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女人,就像是山間的藥材,要看你怎麼用了,可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補藥,也可能是淬了毒的毒藥,一碰就要死。”

……疼痛,伴隨著記憶的猖狂,讓秦昊堯禁閉的雙目,愈發酸澀苦楚,他忍耐了許久,在沙場上遭遇無數次九死一生的險境,但這一回……他甚至覺得自己會熬不過去。

“你真像個女大夫。”他聽到自己模糊不清的笑聲,在穆瑾寧說服齊太醫給他診治針灸,她轉過身子往暖爐中投入不同花香的熏香,他難得地放下心中的戒備,曾經心生愉悅,稱讚誇耀,似乎為她覺得驕傲。

秦昊堯驀地雙拳緊握,側過身去,鮮血從口中溢出,點點滴滴宛若溪流,綻放在猩紅色的地毯上,滴落在紫色的牡丹花上,將花顏染上妖冶姿態。

痛,伴隨著心中絞痛,愈發蔓延到他身上每一個角落每一處血脈,他難道是太過大意,因為她而太大意了?

醫術,可以救人於水火,更可以送人去地獄。

穆瑾寧……我們之間,當真沒有可能了嗎?

這便是他清醒時候心中的聲音,問的最後一句,也讓他最終宛若羸弱之人,昏死過去。

他終究不能有感情。

感情會困住他的手腳,讓他不敢大步走,不敢斬斷立決。

他還是一個不能有感情的人。

感情,會毀掉那個叫做秦昊堯的男人,甚至可能毀掉他所有的抱負和藍圖,讓他跟皇帝走上一樣的路,直到最後,才悔不當初。

“你一直等穆槿寧回來?是真心的喜歡嗎?”

“那是個厲害的女人,一旦你無法給她想要的,或許會要你的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哈哈哈……”

他曾經去見過被幽禁的皇帝,除了秦昊堯,哪怕當今太子,也沒有見過那個人,他如今滿頭白發,容顏枯槁,他雖然有四十幾歲,但在後宮女子的眼底,一直稱得上是風度翩翩,哪怕個性涼薄也還有些許年輕俊朗的影子。但現在,看上去幾乎是一個五十來歲的老人了,雙眼凹陷,眼皮坍塌,臉上的紋路愈來愈明顯,雙目之中,也可見幾分渾濁,他第一次去見變成這樣的皇帝的時候,也不無詫異和驚訝。

皇帝的話很少,他久久地凝視著秦昊堯,仿佛對於被這個男人奪取政權並不意外,隻是他目送著秦昊堯離開的時候,這兩句話帶著無法抑製的笑,激烈張狂的笑,刺耳地刺入他的耳中,雖然他置若罔聞,但還是什麼都聽到了。

太醫說皇帝不隻是身子不好,因為深受打擊,有時候想事情就要花費一天半載的,還容易換糊塗。

但此刻想來,那些話……卻不是糊塗話。

糊塗的人,是他。

他是真心的喜歡。

錯就錯在,他如今才真心喜歡她。

一切都太遲了。

“太醫怎麼還不來?”

穆瑾寧望著身邊的王鐳,蹙著眉頭,低聲問道,王鐳剛剛將秦昊堯背著躺上床,王謝早已去請大夫了,但仿佛每一瞬間,都被拉的很長。

“會盡快來的,屬下已經幫爺封住了穴道,至少毒氣不會繼續在身體別處遊走,請別擔心。”

王鐳意義深長地望著穆瑾寧一眼,方才正是穆瑾寧跑出來呼救,當場攔下正在巡邏的王鐳,她哪怕慌亂之際,聲音都在顫抖,卻還是不曾失去所有的理智。

王鐳在秦昊堯的手下這麼久,也相信凡事不能看表麵,這世上賊喊捉賊的大有人在,哪怕是來呼救的人,說不定也跟投毒一事脫不了幹係,他當下不曾多說什麼,隻是安靜地等候。

穆瑾寧緊緊咬著下唇,直直望著床上的秦昊堯,她雙手緊握,指節根根蒼白,眉頭之重,幾乎無法舒展開來。

“趙太醫?”穆瑾寧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仿佛思緒被打破,有些慌亂,陡然間轉過身去,望著跟隨王謝走來的。那個人,正是趙尚。

“屬下在半路上正好撞見趙太醫,就把他帶來了。”王謝如是說,仿佛不曾察覺其中的氛圍,有些許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