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一暗再暗,她神情懇切,無以複加。“好日子,也希望跟著郡主,壞日子,也希望跟著郡主,反正瓊音在這世上也沒有半個親人了,若是主子相信瓊音,這輩子都不要再將我趕出去。”
穆瑾寧的心,宛若海浪一般洶湧,瓊音跟雪兒,像極了紫煙的分身,一個堅毅果敢,一個溫柔體貼,總是讓她無法割舍。她彎唇一笑,依舊不曾抬起眉眼,銀針在自己指腹微微停頓撚轉,她的唇邊溢出淺淺的歎息:“我也想看著你們一輩子啊……若是老天不隨人願,若是我先出了什麼事的話,更不希望你做傻事,一個人的性命,是很可貴的,別輕易拋棄,別白白到這世上走一遭。總該世間千百種滋味都嚐過再說,你說對嗎?”
瓊音聞到此處,卻有些摸不著頭腦,心中更加不安,畢竟以前主子從未說出這樣多愁善感的話,今日的穆瑾寧,雖說看似氣定神閑,但總讓瓊音覺得有些不對勁。“郡主怎麼會出事?王爺再過幾天就要登基了……沒有任何人敢害郡主的……”
“世上的事,很難說,生死有命,我們根本做不了主。”穆瑾寧唇畔的笑花,卻漸漸綻放開來,這才放下手中的繡圖,眸光直直落在跪著的瓊音身上,眼眸之中滿是柔情,以及複雜的無法窺探的情緒。就像是在沒有月亮的海麵上,隱約泛著幽深的光芒,卻又無人看清到底有多深。
瓊音心中寒意更甚,麵色白了白,她不安疑惑:“郡主千萬別再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在北國發生了什麼事?”
“我隻是說如果有這樣一天。”穆瑾寧頓了頓,她看清瓊音眼底的懼怕和遲疑,她唇邊的笑容變得僵硬,她說的輕描淡寫,仿佛不過是杞人憂天。
“郡主絕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別胡思亂想了。”瓊音聞到此處,才暗暗舒了一口氣,她將穆瑾寧的話當成是說笑,心中才不再七上八下。
穆瑾寧彎下腰來,雙手握住瓊音的,她怔了怔,凝視著瓊音的麵孔,她的心中點點滴滴落下一場雨,仿佛心湖都有了不由自已的波動。
“郡主,我們到了。”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趙嬤嬤稟明的聲音,穆瑾寧示意瓊音起身,瓊音疾步走到門口將門打開,眼看著那個朝著她奔跑而來的男童,她的眼神有笑,溫情宛若慈母。
“爺,屬下來了。”
王鐳跪在秦昊堯的麵前,秦昊堯黑眸一閃,他的臉上浮現一抹勢在必得的果斷笑容,即刻放下手中的茶杯,當下就站起身來,雙掌撐在桌緣,仿佛有些難以忍耐。
“到底是什麼人?”
“那段時日不在各自位子上當值的人,屬下查到兩人,一個是冷宮的宮女,她突然身子不適,稟明了掌事姑姑,所以得以休息一天,屬下查過了,此人沒有任何可疑之處。還有一人,是……”王鐳頓了頓,似乎有些遲疑,他緊皺眉頭,說的萬分為難。“昨日剛剛從外麵進宮來的,跟隨槿妃娘娘的丫頭,繆瓊音。”
一聽繆瓊音三個字,秦昊堯頓時黑眸沉下,他有些不敢置信,但王鐳是他最得力的手下,若沒有證據,絕不會造謠生事。
穆瑾寧的身邊隻有兩個丫頭是最有感情的,以王鐳的眼力見,當然不會認錯人。
“那個丫頭不是普通的丫鬟,屬下記得她手腳靈活,動作敏捷,在年輕女子之中,算是有不錯的身手。”王鐳壓低聲音,麵色凝重,口吻懇切。如今四下無人,他才敢對穆瑾寧身邊的人下評斷,當然也是冒著不小的風險,畢竟如今誰都清楚,秦王對槿妃是何等的寵溺。但因為自己看到的秦昊堯,不是一個毫無頭腦被女人牽著鼻子走的男人,才不會被輕易蒙蔽了雙眼。
王鐳說的話沒錯,繆瓊音對於穆瑾寧而言,不隻是簡單的下人,更是一個護衛。雖然身手在秦昊堯眼中還不是多麼值得驕傲的事,但為穆瑾寧抵擋一些困難,也已經遊刃有餘了。
秦昊堯冷笑一聲,他相信穆瑾寧,但不會因為繆瓊音是穆瑾寧的貼身侍女,他就一並排除對繆瓊音的疑心。
“你查清楚她的身份背景了?說不準,她是在利用自己的主子,為別的人做事。”
“她的身後沒有任何幕後主使,身份也很簡單平淡,武藝是從小走江湖賣藝學在身的,唯獨對槿妃忠心耿耿,若是槿妃說的話,她不管對錯一定去辦。屬下懷疑……此事跟槿妃脫不了幹係。”王鐳將心裏話都說了出來,看得清楚秦昊堯的麵色愈發難看,但至少此刻,他必須說實話,但秦昊堯如何決定,他無法幹涉。
秦昊堯轉過身去,沉默了良久,俊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淡淡地問道:“還有一件事,查的如何?”
王鐳的臉色沒有任何表情,低聲道。“宮門外的侍衛坦誠,昨天那個時辰已經不算太早,出宮的人並不算多,一切如常。不過有一件事很可疑,錢公公帶著兩個小太監,將前天太監房生病猝死的一個太監屍體送了出去埋葬,因為事態緊急,也不易讓死人停留在宮內太久,他們便放行了。後來據侍衛說,這兩個太監身影一高一矮,一個比較纖弱,如今想來,有些可疑。”
“錢福祿?”秦昊堯猝然轉身,錢公公是在宮裏二十多年的老人,以前幾個年長的太監之中,他算是唯一能夠活到現在的。他不無困惑,整件事不無可疑之處,太監房有生急病死的太監當然是可能的,要將屍體送出宮去也是可信的,但送出宮去的人,根本不必勞煩錢福祿這樣資深的老太監,實在有些不合常理,更大材小用了。
“正是。”
“死去的太監看過嗎?”指腹劃過金色奏折上的墨字,秦昊堯的黑眸幽深不見底,不疾不徐地問了句。
王鐳鎮定自若,有條不紊。“的確是咽了氣了,太醫之前看過,是死於哮喘,身體都發青了。而且也證實過,這個太監原本就患有這等病。”
“他們出宮多久才回來。”秦昊堯等不及了,生生打斷了王鐳的話,麵色愈發陰鬱,判若兩人。
“直到天黑,出宮約莫有半個多時辰。因為夜色很重,侍衛也沒細看跟回來的兩個太監有什麼異樣,但屬下想,回宮的人一定在宮外掉了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