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綿悱惻(2 / 3)

穆槿寧剛用完早膳,掌事公公便送來了好幾本名單,一本是擬寫出來年滿十五歲的公主名字,其他的三本都是一些年輕官吏,名字,官位,身家,一應俱全。

“放這兒吧。”朝著公公挽唇一笑,她從容地翻閱著手邊的冊子,自己坐在這個位子上忙活賜婚大事,才知其中的不易。這世上,原本就難兩全,若是錯點鴛鴦,更是會釀成一輩子的苦果。

先由她做主,之後將名冊交給禮官,最後再告知各個宮內的後妃與公主。此事看似尋常,但她仔細考量,深思熟慮之後,比起別人,她對後宮各個後妃也頗為了解,做出決策的時候也公私分明。不知不覺,半日便過去了,她提起墨筆,在一本金色文冊上寫下,隻因她太過專注,秦昊堯從殿外走入她也不曾察覺。

他解開身上的厚重袍子,抖落一路走來身上的飄雪,看穆槿寧坐在書桌前,頭也不抬,見她如此聚精會神,不禁神色一柔,繞到她的身後,俯下俊長身子,看她已經寫了好幾行字,字體一如既往的瀟灑,並非一般閨秀的娟秀端正,不輸於男人。如今後宮之中的麻煩事,他無暇顧及,但她願意幫他處理,便是當真想通了。

這是很好的開始。

穆槿寧察覺到他的動靜,轉過臉來,唇畔浮現淡淡的笑容,她低聲詢問,主動將冊子遞到他的眼下。

“已經寫的差不多了,你看看有沒有需要修正的地方,我再改過來。”

秦昊堯卻隻是匆匆一瞥,黑眸之內湧出欣慰和欣賞的神色,他笑著點頭:“做的很用心,一定想了很長時間。”

穆槿寧噙著淡然笑意,將金色冊子重新攤放在桌上,她垂下眉眼,繼續將未曾寫完的抉擇寫下,一邊寫一邊說。“這是我們重新開始你囑咐我做的第一件事,希望做的盡善盡美,更希望可以成就幾樁美事。對這幾位公主而言,若是草草了事,很可能毀了她們的終身大事,這可會關係到一輩子。”

“這世上大多人都是素未謀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談婚論嫁了,你能為她們考量這麼多,就是她們的福氣了。”

這麼說著,秦昊堯站在她的身側,並不著急,看著她將名單寫完,神色是難得看到的平和,她做事小心謹慎,仔細細膩,想法周到得體,他相信自己有看人的眼光,並非因為是他喜愛的女人才失去了分辨是非的能力。

她是個可以托付信任,更是個可以管理後宮的女人。

她聞到此處,卻一笑置之,她清楚在王朝之中,因為姻緣而得到幸福的女子不少,因為姻緣而從此身處水深火熱的卻更多,她或許能夠做的並不多,但卻心有餘悸,不想再看到任何的悲劇。

或許她最初的感情,比很多人都幸福吧,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正如秦昊堯所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們注定在新婚之夜被夫君掀開喜帕的那一瞬間,抬起臉看到的第一眼,就要認定那是她們此生該付出全心甚至一切去深愛的男人。

至少,她還可以容忍自己的心,跟隨當初的悸動,哪怕世人都覺得她傻,太瘋狂,她也還是比這些命運不受自控的閨秀更幸福……雖然後來很多事,卻並未因此而變得圓滿。

“外麵的風雪很大嗎?”穆槿寧收回了心中的思緒,她的眼神清明,卻又帶著女子的柔情,她伸出手來,柔荑覆在他的華服上,冷意幾乎深入綢緞料子內,讓她溫暖的掌心更像是觸碰到一塊寒冰。

“怕是還要下好幾日,今年冬天會很冷。”

秦昊堯順勢將手掌握住她的柔荑,薄唇邊有了笑容,雖稱不上多麼親切溫柔,卻也不再讓他看來森冷陰沉。

“我已經吩咐下去,原本伺候你的那對婢女會進宮來,有熟悉的人陪伴,也免得你一個人孤單。”

他走到桌邊,徑自倒了一杯暖茶,將茶杯握在手心,不留痕跡地打量她的神情。

“好。”

她扯唇一笑,麵孔上並無異色,或許如今不管如何,他當真越來越顧及她的感受。或許這是好的開始,或許……

會讓最後的結果,變得更難。

穆槿寧朝著他走來,從容彎下腰,眼神一斂,為他空了的茶碗繼續斟了一杯,她從第一天回來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他身上的端倪,他並非隻是因為疲勞過度而消瘦憔悴,聽王鐳說,在他剛滿二十歲的時候,由於在軍營中長途跋涉出生入死而患上的疾病,到後來就不曾斷根,每年都會發作。而去年開始,似乎他的頭痛病,發作的更加頻繁了。

“你這幾個月一直再患頭痛病吧。”

秦昊堯卻臉色一沉,言語之內滿是不快:“這回多嘴的人是誰?王鐳?還是王謝?”

“我也有自己的眼睛,多多少少還是看得出來。”穆槿寧記得她剛回來那一夜,他甚至還喝了整整一壺酒,這病原本就該忌酒,當下她就覺得不對勁,更沒想過,他喝酒之後該多不好過。雖然今日清晨,她的確仔仔細細問了王鐳一回,王鐳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她還是清楚其中的厲害。她明白秦昊堯是個能忍的男人,生活上卻沒有那麼挑剔在意,或許因此才縱容頭痛病總是不見好。她話鋒一轉,麵色愈發凝重:“禦醫說過藥石若是配合針灸,見效會快些,為何不試試看?”

秦昊堯的語氣,卻有些不屑一顧,他無聲冷笑,不以為意。“隻是小毛病而已,這世上哪個人還沒有一些不足?禦醫總喜歡危言聳聽,好顯得他們醫術高超,沒有白拿朝廷的俸祿。”

“連禦醫的話都聽不進去嗎?那我說的話,你或許也不會放在心上了。”穆槿寧看他依舊一如既往的固執,不禁輕輕歎了口氣,她眉眼之內隱約可見微微的愁緒。

“隻是覺得麻煩。”秦昊堯看著她的擔憂,心頭卻一熱,他伸手輕輕觸碰她的肩膀,並不要她多想。

“若是信得過我,這幾日就讓禦醫來針灸吧,你若不保重自己的身體,如何能夠當大聖王朝的君王?”

穆槿寧的眼神懇切,與他眼神相交彙的那一刻,他卻笑著點頭,連自己都覺得堅持那麼久的事被一個女人輕易說服有些可笑,但他並不厭惡被她關懷的時候。哪怕是一樣的話,到了她的嘴邊,卻更加順耳。

“並不會耽擱太多的功夫,治病原本就不能一蹴而就,需循序漸進,若是你覺得針灸的過程太乏味漫長,我就陪在你的身邊。拿幾本折子,讀給你聽,時間就會過的快些,你意下如何?”穆槿寧看他靜默不語,清楚他開始動搖,她的眼神清澈動人,眉峰之間的愁緒也隨之徹底散開。

“你為我如此著想體貼,我如何能不接納你的好意?就照你說的去辦。”秦昊堯的唇邊溢出這一句,笑顏對她,神色鬆懈,唯獨她明白他很難耽誤處理國事的時間不肯大意才遲遲不願接受禦醫的建議,或許如穆槿寧所言,病是拖不得的,在事情變得更壞之前,更應該全部治好。